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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來一趟不行啊。搬出去長期住,總要理幾件行李帶走吧。”恩娘一邊自圓其說,一邊往客廳裏走。
焉識和婉喻都老老實實在她身邊跟着,聽着。
恩娘在沙發上坐下來,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說,還不曉得嗎?早就多你了,你不識相,一定要賴在這裏,害得人家正經夫妻不好做,半夜三更出去做野夫妻,寧可給雨淋。要不是你,人家會做這種不要面孔不要體統的事嗎?這是讀書人家,哪一輩做過這種不作興的事體啊?這麼大的房子,樓上樓下,你擠得人家沒地方蹲,花那麼多錢買票子到戲院裏去親近,還不曉得自己多餘嗎?
焉識和婉喻都不說話。焉識從來不想贏恩娘,他輸慣了。
恩娘一面說一面落起淚來。不就是兩張戲票麼?這麼小的事她都不配聽一句實話?她都不配焉識多花幾塊錢,一塊帶去看戲?
焉識說票子如何難買,等再買到票就請恩娘去。下回一定買兩個好座位,不像上回,跟婉喻坐到門邊,兩人把脖子也看歪了!
於是焉識陪着他年輕的繼母,把一模一樣的幾折戲又看了一遍。
那幾天焉識跟婉喻的房事多起來。他們在暗中緊緊團結,孤立恩娘,反抗恩娘。恩娘什麼都要跟婉喻爭,總有你爭不到的。不是什麼都可以做衣料,你一半她一半,總有你沒份的東西!枕頭邊上,他跟婉喻說,下次出門跟他約會不要坐家裏的汽車,到路口再叫差頭。黑暗裏婉喻嗯了一聲。過了一會他又說,這不是怕恩娘,其實倒是爲恩娘好,否則一個不懂事的外婆鬧給小孩們看見有多難看。婉喻又嗯一聲。再過一會,他前面說的又都不算了,他說他確實怕恩娘,她的可憐身世讓他怕她。婉喻向他側轉身,柔軟得如同一團面,他的手他的胳膊就是模子,把她一會捏成一個形狀。他們像是在偷情。偷情是恩娘逼的,然而這一逼迫婉喻可撿了大便宜,不然焉識會給她那麼多肌膚親密?
“我曉得,假使恩娘不是這樣厲害,你會待我更加好的。”婉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