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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會認錯的,”她對女紅軍芳姐子說:“從她剛到我們這個集體裏,我就感覺一種異常氣味,現在我知道了;一個罪犯混到集體裏來了。”陳黎明嘴裏銜着個帶土的新鮮牛屎菌,緊張得忘了嚼它。
“可是,你剛纔講過,她在這裏除了辛勤的工作,什麼壞事也沒做過呀——”陳黎明看看芳姐子,然後倆人眼裏都有類似求情的神色。“她已經悄悄地改過,贖罪了,你剛纔是這樣講的吧?”
“悄悄地贖罪?!”沈紅霞的臉立刻嚴峻而陰沉起來。她納悶這兩位年輕的先烈怎麼會這樣簡單幼稚,“假如她真是那個幾年前被到處通緝的女罪犯——這點還沒有最後證實——那她就理應得到應有的處罰!”
兩個經歷過磨難與犧牲的女性被沈紅霞威嚴的模樣所震懾,她們感到沈紅霞比她們時代的人更令她們信服。她在她們中間越來越有威信的主要原因是,她們身上那一丁點動搖和人情味,在她那裏已完全不存在。
芳姐子問:“要真是那樣,她會被槍斃嗎?”對一個被槍斃過的人來說,沒有什麼字眼比它更讓她敏感戰慄了。
“也許。”沈紅霞冷靜地看看這個三十多年前曾被槍斃凌辱過的女性。
“那……那你別那麼狠心!”芳姐子乾涸了三十多年的眼睛頓時充滿淚水。“好歹都是女人啊……”
陳黎明也說:“是啊,她還那麼年輕!她在這個草地上喫苦辛勞,等於是自行服苦役了,你應該善良些……”
沈紅霞想,犧牲了的女性也同樣善動感情,不講原則,這時刻她倆簡直就跟班裏那羣姑娘毫無區別。“不,”她平靜地對她倆說,“我現在向你們說清楚,將來我也會向她說清楚,並不是我要槍斃她,是真理和正義容不了她。”
她倆不再說什麼。一則不便對另一個時代的事多發言;二則,沈紅霞在她們倆中間的威信已越來越牢固地確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