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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紅霞趕着馬羣往前走,她知道芳姐子和陳黎明在目送她。她倆已伴了她長長一程。路上,陳黎明突然叫起來:“你的頭髮!你的頭髮裏有一些白了!……”其實沈紅霞也看見她頭髮中摻雜的白髮。當倆人爲此驚異時,芳姐子無言地摘下軍帽,她倆看見她已是滿頭花白。
馬已跑遠,她別了她們追去了。遠遠響起歡送軍馬應徵的鑼鼓,過於寂寥的草地上這熱鬧顯得十分零散破碎。
馬聽見鑼鼓一刷齊站住,又一刷齊地轉頭望她。
有個人對沈紅霞說:跟我來。她立刻從這聲音聽出另一個人的指令。她跟他走出軍馬應徵的會場,隨着八九點鐘的太陽照透了霧,她視覺恢復了。她漸漸看清在前面引她的是那個女人:應該是她媽媽又務必不能承認的母親。
沈紅霞納悶極了,她怎麼會一大早出現在這裏。她跟她上了小樓,在樓梯口看見神色緊張的父親。他顯然垂手肅立在這裏久等了;然後三個人豎着排成一列,走進獨一無二的大房間。途中她已知道一切:爲了來看她送馬應徵,他受傷了——他們的轎車翻到溝裏,偏偏唯一傷了他。
她看見白髮蒼蒼的老人被人扶起,父親在他被扶起的同時啪地行了個軍禮。沈紅霞這次站在父親背後,清清楚楚看見一個普通軍人的敬禮過程。她認爲他所以敬禮敬得漂亮帶響,是因爲有種掙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