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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書是嚴肅的,你寫的這叫啥?”他和藹地說。
我說我可動了真感情。
他呵呵笑起來,並說團員們在看我這份申請時都笑了。“你瞧——”他指着某一行字:“你說你自己是一團亂絲,需要團組織把你織成錦緞。你寫這幹啥……”他又笑起來,好象想忍也忍不住。
我的真感情給他們一取笑,是有點不倫不類,連我自已也覺得好蠢。
在他跟我談了一大陣團組織的一系列偉大原則後,我服了。他還真行,能把一份最標準的申請書背給我聽。然後他對我的名字發表了意見。
“這名字不好。你想,有啥意思呢?”
前一陣流行改名字,我們街口小食店的大師傅都改叫“張紅衛”。我也想改,可阿爺堅決不讓。我明白團支書的暗示,我的名字既無時代感也無革命性。比如孫煤,她家兄妹四個,分別叫“鋼、煤、棉、糧”,都是解決國家大問題的。王掖生,生在山東掖城,那是個老根據地,意義也不淺。
我躺着。突然感到很餓。真讓我驚喜:一套垂危的臟器居然還有這樣正常的要求。我想去咬頭頂上的樹葉,它看上去汁水充分。可我夠不着,稍微動一動,全身七八處傷就同時給我厲害瞧。我還想喝點什麼。真煩人,一個快不行了的傢伙事還挺多。
我要是活活餓死可就慘了。餓死的人都把眼睛睜得老大,那樣形象不好。我才二十二歲,這年齡的少女理應有個美好的死法。可能的話,周圍搞些花。謝天謝地,不要那些永不凋謝的塑料,那種花可以開到下一個英雄犧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