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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上喫了飯,晚江看着捆好的行李,說她變卦了。她不想跟劉先生走了。她不願帶着仁仁跟一個比陌生人還陌生的男人遠走高飛了。她說,他是誰呀?我連他那洋名字都念不上來。憑什麼相信他呢?他把我們孃兒倆弄到美國熬了喫不也讓他白喫了嗎?
洪敏說有他和九華呢。他要不地道,老少兩代爺兒們上美國跟他玩命。
晚江恨不得就一屁股坐下,賴在五樓上那個小屋裏。那屋多好啊,給她和他焐熱了,喜怒哀樂也好,清貧簡陋也好,都是熱的。她說:不走了不走了。她搖着腦袋,淚珠子搖得亂濺。
我可受夠你了,徐晚江。洪敏突然一臉兇惡。仁仁嚇得“哇”一聲哭起來。你他媽幹什麼事都有前手沒後手;事出來了,屁股都是我擦。我他媽受夠你了,你也讓別的男人去受受你吧。
晚江漸漸看出這兇惡後面的真相。他其實在說:我想給你好日子過,給你體面的房、衣裳、首飾,晚江,你值當這些啊。可我賣了命,也給不了你什麼。你看不到我有多苦嗎?我心裏這些年的苦,你還要我受下去嗎?
第二天一早洪敏從食堂打來粥和饅頭,晚江一眼也不看他。晚江就那樣帶着一張蠟臉,義無反顧地領着仁仁下樓去了。她知道洪敏看着她邁進停在樓下的汽車。汽車是瀚夫瑞專門租的,裏面有大束的玫瑰。她知道洪敏一直看着汽車遠去。清晨晾出去的被單、枕套,這時舞成了一片旗。□□
四
晚江躺在黑色大理石浴室裏,看天窗外深深的晴空成了一口井。沿天窗的窗口,掛了幾盆吊蘭,藤羅盤桓,織成網,同巴西木的闊葉糾纏起來。巴西木與龜背在這裏長得奇大,葉片上一層綠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