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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纔在失去她的日子裏痛心不已。
那時我也年輕,我也誤認爲這不是愛。結果貽誤終生。
何夏一談到愛情就緘口、裝聾。這就更使人預感他發生過一場多偉大、多動人的愛情。何夏並不遲鈍,一點不辜。他能很圓滑地抹開話頭。每逢他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會忽然講一件有趣而怪誕的事,就把別人的興頭調開了。
他說:“我認識那裏一個老太婆,人家叫她禿姑娘。不用說,她不止禿了三年五年。她會講許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她講,有個女人懷孕五年,生下一塊大石頭,把它扔到河裏。後來有個又醜又窮的男人把它抱走了,天天樓懷裏,捂在袍子裏,有一天,他發現石頭上長出了頭髮!……”
聽的人有怕有笑。
他又說:“那地方過節,老人們必然聚在一塊唱歌。曲調一點聽頭都沒有,單調極了。但他們唱的時候全都莊重得很。聽着聽着,你就知道這歌不一般了。他們唱千年前大雪天災使一族人流浪;唱外族人一次次侵擾他們的草場;還唱朝廷奪去幹匹良馬卻要茶葉(注:清朝政府曾有‘茶馬’政策,即以茶葉易牧民的馬。)來付償。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這歌謠就是他們民族的一部《荷馬史詩》。這歌不用教,等孩子們長大,青年人變老,自然而然也就會以同樣悲壯的感情來唱它了。不過這部‘史詩’被祖祖輩輩唱下來,不斷添加神話,搞得誰也甭想弄清它的真僞比例。比如剛纔說那男人娶石頭爲妻,他們的‘史詩’也一本正經記載過。他們這一族人只有幾千,爲什麼呢?他們認爲必定是祖先娶石爲妻的緣故。”
人們又問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還有種草,火燒不死。有次雷火把所有草木都燒光了,只剩這種草,牲口吃了全大笑着死掉;人喫了死牲口肉,也都大笑,笑到死。這倒不是聽他們唱的,是我從他們縣一本野史上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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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離去時哈哈着說那鬼地方實在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