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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冷笑着說:我可從來不知道你那麼挑剔。
我也冷冷一笑:我在挑剔得起的時候,就挑剔。
安德烈有些嫌煩了,用過大的力氣去嚼一塊僅有麻將牌那樣大的咖啡蛋糕。有四十八小時老的胡茬在他痙攣的腮上舉出鋒芒。
你好像真有那麼嬌貴似的。里昂說,似乎對我突然擺出“預科外交官夫人”的譜感到噁心。
沒錯,在嬌慣我的人那裏,我就這麼嬌貴。我是變色龍。有人體貼,我就特領情地讓他體貼。我忽然心裏一熱,安德烈是惟一在意我愛喫什麼、不愛喫什麼的人。聖誕節期間,安德烈的母親好言好語勸我嘗一點兒藍起司,安德烈立刻護短地說:她不喜歡藍起司。他母親仍不饒我,說:這是我開了一小時車去專門買的!他說:不能因爲你開一小時車她就該來一場過敏吧?我拼命睜大眼睛,使眼淚蒸發掉。我意識到這世上不再會有比安德烈更在意我的男人。我從來沒有認真體味過他的體貼有多細膩,而一旦體味到,卻要永別他。我心底的最黑暗處,有一份祕密的供認:我背叛了安德烈,背叛他的是非自覺的我,是我野慣了的知覺。
這時安德烈說:別受罪了,喫不慣就別喫了。
我發現我正用刀叉將雪白、彈性十足的鮑魚零割碎剮。
里昂說:奇怪,一個平時連一個散黃雞蛋都捨不得丟棄的人,會這麼糟蹋最昂貴的東西。
他在暗示他對我不熟悉。暗示我的兩面性,欺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