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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杵得他變了臉,好叫他安靜一會——她向來是這樣。他生了氣不睬人了,倒又不那麼討厭了。她於是又走過來,跪在牀上幫他找。念珠掛在裏牀一隻小抽屜上。她探身過去拎起來,從下面託着,讓那串疙裏疙瘩的核子枕在黃絲穗子上,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在抽屜裏?
她用另一隻手開了兩隻抽屜。"沒有嘛。等傭人來。我是不爬在牀底下找。"奇怪,剛纔還在這兒。總在這間房裏,它又沒腿,跑不了。
她走到五斗櫥跟前,拿出一隻夾核桃的鉗子,在桌子旁邊坐下來,把念珠一隻一隻夾破了。喫什麼?你喫不喫核桃?
他不作聲。沒有椒鹽你不愛喫
淡黃褐色薄薄的殼上鑽滿了洞眼,一夾就破,發出輕微的爆炸聲。叫個老媽子上來,飯總要讓人喫的。天雷不打喫飯人。
他不說話了。然後他忽然叫起來,喉嚨緊張而扁平,"老鄭!老鄭!老夏!"你怎麼了?脾氣一天比一天怪。好了,我去替你叫她們。
她夾得手也酸了,正在想剩下的怎麼辦,還有這些碎片和粒屑。念珠穿在一根灰綠色的細絲繩子上,這根線編得非常結實。一拿起來,剩下的珠子在線上輕輕地滑下去,咯啦塔一響。她看見他喫了一驚,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用手帕統統包起來,開門出去。
過道里沒有人。地方大,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一種監視的氣氛,所有的房門都半開着,擦得錚亮的樓梯在她背後。她開了門閂,推開一扇玻璃門,陽臺上漆黑,她也沒開燈。冷得一下子透不過氣來。有兩扇窗子裏漏出點燈光,她回頭看了看,怕有人看見,隨即快步穿過廊上,那古老的地板有兩塊吱吱響着。到了t形的陽臺上突出的部分,鋪着煤屑,踩着也有點聲響。花瓶式的水門汀欄杆,每根柱子頂着個圓球,黑色的剪影像個和尚頭,晚上看着嚇人一跳。她走到欄杆角上,俯身把手帕裏的東西小心地倒在水管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