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芳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看得感動死了。我跑到鏡子前,看着鏡子裏肉乎乎、頭髮稀落、不愛笑、笑起來好像生氣的臉,心裏又失望又期許。我是多麼希望這張臉換一個模樣,換成淑女的模樣。
“媽媽,媽媽,”下午媽媽回家的時候,我迎上去問,“我以後能變成淑女嗎?”
“什麼?”
“我以後能變成淑女嗎?”
“能。”媽媽說。她看上去沒明白我的意思,但她不願意讓我失望,於是才加以肯定。“你今天好好做作業了嗎?不考上大學,怎麼做淑女?”
敏感和自卑讓我耽於幻想。再沒有什麼像書那樣開啓我的敏感。除了漫畫,還有童話、小說、雜誌。我愛看武俠,也愛看《雙城記》。我陷入《蝴蝶夢》不能自拔。不漂亮的小孩多半不愛說話,不愛說話的小孩多半愛想象。我沉溺在書裏,沉溺在想象裏。
上臺戴上大紅花不重要了,遠方纔重要。我不愛寫作業了,不願意考中學,上課愛臨摹小畫、愛畫歷險故事。光榮的秩序塌陷了,心裏另起高樓。到了初中,就好像一夜之間學會了和父母作對。只要是有關紀律的,都是不好的;敢於不遵從權威的,都是好的。幾套金庸的小說在班裏傳得爛了邊。下課時最喜歡爭論的是誰更厲害,瘋了的歐陽鋒是不是已經無敵,楊過是不是練成了天下第一,東方不敗的武功有沒有橫掃江湖。班幹部逐漸失去號召力,班裏的領袖換了另外一些學生,叛逆的、不當班幹部的、會打籃球的學生。不再有誰舉手回答問題,上課時各幹各的事情,私下聊天的、寫信傳紙條、睡覺的。突然失去了光榮的概念,又或者是換了一種光榮的概念。
我喜歡古龍。古龍有一種爾虞我詐中真金不換的友誼和花花世界中的一往情深。他的書彷彿是漫天大雪中一壺烈酒,一披斗篷,一枝梅花,留下自由的氣息。
自由渴望遠方。狹小的教室和擁擠的課桌椅再也不能滿足內心需要,從早八點到晚六點的僵硬作息將人捆綁在座椅上,內心的蠢蠢欲動只能在文字裏流溢。
初二的語文課上,我總趴在桌子上抄詩詞。詩詞給我空間和時間上的玄想,其他文體都太過於具象,鞭笞諷刺又太過直白,心裏的意蘊就不那麼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