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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憤怒不下去了。都朝她噁心地齜牙咧嘴。她那胖胖大大的身子反正是不一樣了,有什麼原則性的東西被消滅了。這時她嗡出一句:“我姥姥夜裏起來喝水。”
我們問爲什麼。
“她餓呀。”
姥姥一直在餓,某天小嬋發現是自己讓姥姥餓的,就用了這個簡單法子,讓姥姥好好飽了一度。都想起來了,小嬋家門外牆上,有陣吊了一塊漸漸小下去的臘肉。
打槐花回家,路走黑了。我們暗商量妥當,全走進一個大公共廁所。等小嬋往茅坑上一蹲,所有人聽了口令一樣擁出去,順手拉熄了燈。我們撒腿跑出去老遠,還聽她在那瘟臭的黑暗中哭嚎。
那樁事出之後的第三年,小嬋的真姥姥回來了。一看就知道是個老華僑,大花衣服大花褲子,走路都不熄掉香菸。她看看只有四十歲,聽聽只有三十。她的脆嗓子嫩模樣把小嬋的假姥姥比得格外老、幹,簡直掃帚疙瘩一柄。
真姥姥對人說小嬋父母在國外忙個餐館,回不來,她是替他們來接小嬋的。街坊們也不諱口,祝福一樣揶揄小嬋:“饞丫頭啊,這回你姥姥不用把臘肉吊屋檐上,掐着算着量着地喫了。外國呀,你想用糧蓋個房,用豬油洗澡都隨你!快跟你真姥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