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秦水不大,卻是百年老城。
秦水不美,並無風景名勝,歷史上僅以產煤聞名。
但現在的煤城秦水,除了早已停產倒閉的大秦煤礦之外,幾乎沒有國營的礦產,取而代之的,是城市四周遍地開花的個體煤窯。這些年挖煤的人就像能在地下找到金子似的,從全國各地源源而來,在此安營紮寨,掘土淘“金”。
老範以前也靠“黑金”生意起家,這兩年又開了夜總會和裝修隊,搞起了多種經營。但夜總會一直沒什麼生意,附近的居民肯定不去,主要靠宰那些誤撞上門的外地客人,和十字坡孫二孃的黑店差不太多。裝修隊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誰都知道城南的範老大手有多黑,誰家買了房子敢讓他去拾掇?所以,老範的財路主要還是靠煤窯,煤窯仍然是他養家餬口再養一幫地痞無賴的支柱產業。
老範開煤窯,自己並不挖煤。他把城外那些有煤的小山包、小坡地圈佔下來,往當地有關部門和有關人員那裏塞點好處,搞了幾份合同協議之類,那些山包坡地就算是由他承包了。有外地人過來想挖煤掙錢的,得先給老範繳納租金。這麼些年幹下來,秦水城南那一片小煤窯,都認老範做大東。凡自己直接去找當地有關部門租窯的,老範就去收保護費。保護費也不比租金低多少,所以,明白事理的人都想開了,租老範的窯比找有關部門直接租要合算。再說,誰也惹不起老範養的那幫混混,那幫精壯晚上集中在“大富豪”護場,白天分散到各處收租。
如果按淨利算賬,老範一年其實也賺不了幾兩銀子,他要養的人太多,他必須依靠人多勢衆,才能維持地盤和威風。現在,老範又要額外多養幾個人了,這幾個人就是單成功一家三口,還外帶一個劉川,老單剛剛認下的螟蛉。
劉川跟着單成功一家,就住在老範開的富豪裝修公司院內。那公司雖然做了登記註冊,卻無一張正規的資質證書,不過是找一幫小工拼湊出來的草臺班子,有活兒也是一錘子買賣,反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裝修公司的這個院子倒是挺大,到處堆着東西,很久沒有清理,牆角還支着一個自制的籃球架子,漆皮褪盡,廢置已久。院子的正面,有一間大屋,原是裝修隊的加工車間,兩側各有一間耳房,一間是個工具倉庫,另一間是男女共用的廁所。據說裝修隊已經很久沒有開張了,小工們盡行散去,各奔東西。老範本來想請老單住他家的,但老單不肯,他看中了這個破爛的獨院。他和老婆女兒住在大屋,中間堆了些木箱紙盒作爲隔斷,留個進出的口子拉上布簾,夫婦二人與女兒各睡一邊。劉川則住進那間十幾平米的工具倉庫,把屋裏的雜物往一側騰騰,剛好可以搭進一張小牀。
老範派人給劉川抱來一牀不知從哪搬來的被褥,上面汗跡累累,酸味刺鼻。但他給老單一家還是買了兩牀新的,還買了些日常生活必需的用品,牙膏牙刷、鍋碗瓢盆之類,讓他們可以洗漱,可以睡覺,可以起火做飯。劉川到秦水後的第一件事,是由老單主持,認了他的老婆做乾媽,認了單鵑做乾姐。單成功老婆的行爲舉止和單成功大不一樣,單成功搶銀行歸搶銀行,但在日常的爲人處事上,至少表面看相當不錯。他老婆就不大般配了,脾氣不好不說,而且在家很少幹活,劉川和單成功一塊生活的那些天裏,就沒見他老婆洗過衣服做過飯。她天一亮就出去找人玩麻將,晚上回來還跟老單吵嘴,一般都是老單讓着她,不讓她的只有她的寶貝女兒。
單鵑的脾氣同樣火爆,不同的是,這女孩生性沉默,不像她媽那麼絮叨。家裏的飯一般都是由老單來做,單鵑要是在家,有時也做。逢老單做飯的時候,劉川就搭手幫忙,幫着洗米洗菜,還幫着劈柴燒火。劉川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沒記得何年何月幹過這麼多髒活兒累活兒。
劉川一生,確實沒經歷過這麼艱苦的日子,就是在公安大學參加軍訓的時候,也比現在過得舒服。至少被子是乾淨的,至少屋裏沒有成羣的老鼠,牀上沒有成片的臭蟲。對付臭蟲單成功教了他好多辦法,比如找有太陽的天氣讓劉川把被褥拿到院子裏曬,臭蟲怕熱、怕乾燥,太陽一烤自己就爬出來了,再用木棍一抽,大部分都可清除出去。又比如讓劉川把牀板和架牀板的凳子都拿到院子門口,使勁在地上磕,把躲在木縫裏的臭蟲全都震出來。劉川的牀板和被褥全是小康的一個手下人搬來的,這一曬一震才知道里面窩藏了多少活物。那些骯髒的小生命黑麻麻地趴了一地,看得劉川頭皮陣陣發緊,他甚至懷疑這些臭蟲都是小康成心塞進來折騰他的,小康恨不得他受不了這份罪立馬掉頭回北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