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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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當時的記錄絲毫沒有提及,但我們仍可想象到那些婦女和孩子定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誠然,此處確實不需要維護良好秩序的法規和舉措。不過,讀者可以試想一下,尤其是在那樣一個年代,處於那樣的情形,能夠建立和維護怎樣的秩序呢?因爲在那兒,既有自願來此避難的乞丐,同時又有被迫抓來此地避難的乞丐;既有被迫乞討,忍受着痛苦和悲傷之人,又有以乞討爲職業之人;還有很多誠實之人,他們曾在田間或者倉庫做過工,他們同許多四處閒蕩、耍流氓、嘲笑他人、打架鬥毆之人,亂糟糟地住在一起。
就算我們並沒有正面材料證實,但是,他們就這樣喫住在一起,其伙食、居住的條件究竟如何,大家都可以猜想得到。更何況我們還有這一正面材料。在每一間小房子裏,居住着二三十個人,他們擠在一起睡覺,睡不下的,便只得躺在走廊下去睡,有的睡在那些腐爛、惡臭的稻草上,有的乾脆直接睡在光禿禿的地板上。儘管官方下令,所有的稻草必須乾淨、充足、時常更換,可實際上,那稻草卻稀少、腐爛,並且從來沒有更換過。同樣,官方下令說所有的麪包必須具有很高的質量,但又有哪個管理階層會說自個兒加工分發的麪包是不好的呢?在正常情況下,對少數人都尚難辦到的事,如今在那樣惡劣的情況下,對那麼多的人又怎能辦到呢?正如我們在當時的記錄中找到的一樣,說該傳染病院的麪包摻雜了一些難以消化的、不營養的物質。很遺憾,這樣的抱怨並非是沒有根據的。傳染病院的水也是很缺乏的,我是說乾淨、健康的飲水。圍繞着病院的那條水溝成爲人們用水的唯一渠道,該渠道很淺,流動也很慢,裏面甚至還有泥巴,再加上如此衆多的病人一起使用、接觸,該水的水質有多差,大家想必也猜得到。
這種種因素,在患病的或者虛弱的身體上所起的不良影響尤爲顯著,於是導致了死亡。此外,還要加上最爲惡劣的天氣因素:先是陰雨連綿,緊接着是更加嚴重的乾旱,伴隨乾旱的還有預料中的酷熱。伴隨着肉體的折磨而來的,是精神的折磨,囚徒般的生活帶來的沉悶和焦躁之感,對往昔生活的懷念,失去朋友的痛楚,對不在身邊的朋友的刻骨銘心的思念,由別的病人的痛苦引發的憎惡和畏懼之感,以及其他種種帶進醫院或者在醫院裏被喚起的或絕望或憤怒的情感;還有對死亡的恐懼,連續的死亡所造成的悽慘景象,這諸多原因使死亡愈來愈頻繁地出現,而死亡本身又進而成爲導致死亡的、新的、重要的因素。不足爲奇的是,在這樣的拘禁下,死亡的人數不斷增加,死神籠罩着整個傳染病院,以致該病院已呈現出瘟疫的種種症狀,許多人甚至都直接把當前的狀況冠以瘟疫一名。或許上述這些原因的綜合和激化僅僅是加劇了一次純粹的流行性感冒,或許確有傳染病蔓延開來(這在嚴重程度和持續時間都不及此次米蘭大饑荒的饑荒中是常有的事),食物的匱乏、營養的不足、不潔的空氣、骯髒的環境、疲憊的身體和驚恐的情緒爲傳染病安排和準備了適合傳染病蔓延的條件,可以說,傳染病在這些身體上找到了自己的生存環境,找到了自己的活動期,簡言之,找到了它發生、滋長和擴散的必不可少的條件(請允許我這個無知者在這兒侈談這麼一番話,我其實只是接受了一些醫生,特別是最近一位絕頂聰明、勤奮的著名醫生以充分的論據和修正提出的觀點)。或許,根據一份含糊而又不確切的報告,衛生委員會的醫生們似乎認爲,該瘟疫起初是在這座傳染病院爆發的。或許在那之前,該瘟疫就已經存在並且開始傳播(這種看法似乎更加真實可信,如果考慮到這樣的事實,此前早已哀鴻遍野),只是被帶進了傳染病院後,由於這裏人滿爲患,這些人又受其他因素的影響,更容易染病,瘟疫因而得以在那兒以新的、可怕的速度蔓延開來。不管其中哪一種猜測是對的,在傳染病院每天死亡的很快便達到了數百人。
當病院中其餘的人無精打采、忍受着折磨、害怕不已、痛苦不堪、驚恐萬分之時,糧食委員會也覺得羞愧、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他們久久地爭論,又聽取衛生署的意見,最終找不到別的法子,只能把當初如此大張旗鼓,花費如此之多的錢財,採用如此強制的手段所做的一切,統統予以推翻。他們打開了傳染病院的大門,遣散了所有尚有力氣的乞丐,這些乞丐異常狂喜地離開了。整個城市又再一次地充滿了之前的乞討之聲,不過這乞討聲比之前的要虛弱得多,還斷斷續續的。人們再一次看見了成羣的乞丐,儘管其數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不過,在想到爲何這些數量會變得如此之少時,大家便覺得更加的難過。那些患病的乞丐被轉送到當時一家名爲聖母瑪利亞·德拉斯泰拉的收容所,在那兒,大多數人都悄然死去了。
然而,與此同時,田間顯出了一片金黃的顏色,收穫的季節又到了。城裏的乞丐開始紛紛上路,回到各自的家鄉去,準備這期待已久的豐收。善良的費德里戈想出了一個新的方法,做出了自己最後的努力,向每個歸家之人送一把收割用的鐮刀和一枚銀幣。
隨着豐收的到來,饑荒總算結束了。然而,瘟疫和傳染病引起的死亡儘管日益減少,可是卻一直延續到秋天才消失。正當它們即將消失之時,卻又發生了新的災荒。
在這一過程中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這些均被奇特地稱爲歷史事件。正如我們上文所說,紅衣主教黎塞留攻佔羅塞拉之後,便匆匆忙忙地同英國國王締結了盟約。他還以自己雄辯的口才在法國會議上建議並勸服大家,要對內韋斯公爵提供一些有效的幫助,還成功勸服國王御駕親征。
正當他們在做必要的準備的時候,帝國代表納索伯爵建議曼圖亞新上任的公爵把自己所掌管的領地交給費迪南二世,否則他將派兵佔領此地。這位伯爵雖處於十分絕望的境地,但他拒絕接受如此苛刻的條件,如今又有法國的援助,他便對此條件更加不屑一顧。不過,他儘可能地用拐彎抹角、模棱兩可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此種態度。他提出的建議表面上顯得順從屈就,實則沒多大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