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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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形勢日益嚴峻,當時的各種需求越來越難以滿足,在5月4日,十夫長委員會決定向州長大人請求幫助。相應地,在當月的22日,十夫長委員會派遣兩位代表去拜見州長大人,向其簡要概述了該城市的災難及貧困狀況:巨大的花費使得財務虧空,負債累累,未來的開支都已被預支了很多。由於諸多原因,尤其是戰爭帶來的毀壞,使得人們根本難以交稅。同時,他們還請求州長大人按照一直以來的法律和慣例,和卡洛斯五世的特別法令,考慮由國家財政部來負擔瘟疫所耗費的巨大開支。就像在1576年發生的那場瘟疫一樣,州長大人阿亞蒙特侯爵不僅命人免除了所有稅收,而且還從國庫撥下四千金幣來資助遭受瘟疫的城市。最後,兩位代表向州長大人提出了四項請求:即就像1576年一樣,免除賦稅;國庫撥款救濟;州長大人向國王彙報該城和該地區的受災狀況;不要再派軍隊駐紮該地,因爲過去該地曾受到了駐軍的破壞和踐踏。州長大人在回信中對該城人們表示了慰問,同時也說了一些勸誡之詞:他很遺憾不能前來米蘭,不能儘自己的努力緩解該城的困苦,不過,他希望十夫長委員會的各位先生的熱忱、勤勉能彌補這一切,因爲如今正是毫不吝惜地投入錢財的時候,應該想方設法將事情做好。至於說他們提出的要求,只要時間和其他必要條件允許,他定會盡量地滿足。信的結尾處是他的署名,即安布羅焦·斯皮諾拉,字跡雖然潦草,可卻就像他的允諾一樣清楚明瞭。首席大臣費雷爾很快回了一封信,向州長大人表示,十夫長委員會的成員們對此甚感遺憾。隨後,他們經常寫信來往,一方提出要求,另一方一一作答,可是我並沒發現他們究竟做出了什麼確切的結論。一段時間後,在瘟疫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州長大人向首席大臣費雷爾發了一份公函,表示因戰事繁忙,只好讓其全權處理瘟疫一事。
在向總督大人尋求幫助的同時,十夫長委員會又作出另一項決定,請求紅衣主教組織一場隆重的宗教儀式,把聖卡洛的靈柩擡出來,在城裏遊行。善良的紅衣主教出於多方面的考慮,拒絕了這一請求。紅衣主教不喜歡對這種隨心所欲的行動投以信任,他擔心,要是這樣的活動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這種信任會轉變爲過錯,他的這種擔心不是毫無道理的。他還擔心,假使確有惡人到處塗抹毒物,那這遊行定會給犯罪之人提供大好的可乘之機;假使這樣的惡人並不存在,那樣衆多的人聚在一起定會使疫情廣爲蔓延,成爲更加現實的危險。因爲剛有所平息的關於惡人塗抹毒物的懷疑,如今又再次活躍起來,而且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普遍、更加嚴重了。
現今人們又看到,或者說似乎看到,在城牆,或者公共建築的入口處、私人住房的大門和門環上都塗有毒性物質。有關這些發現的消息,從一人口中傳到另一人口中,你傳給我,我傳給你,鬧得沸沸揚揚的。就像通常所發生的一樣,當衆人害怕不安之時,常常會把所聽到的事當成真正所發生的事一樣。衆人的心靈越來越因遭受到的瘟疫而痛苦,因危險的迫近而憤怒,他們非常樂意相信這種傳言。出於憤怒,他們有的甚至施行一些報復行動。就像一位正直之士在談及這一問題時所尖銳地指出的一樣,人們寧願將瘟疫歸咎於人類邪惡的表現,好對其發泄自己的憤怒,而不願承認該瘟疫源自於某種人們除了逆來順受地接受而別無他法的結果。這是一種極其細微的、瞬間即發作的,還會穿透各種物體的毒物,這些言語就足以解釋此瘟疫那劇烈的、神祕的、最不可捉摸的性質。據說這種毒物是由蟾蜍、蟒蛇、一些感染病人的唾液和膿血,以及一切狂野而又荒謬的幻想才能產生的惡臭而骯髒的東西組成的。而在這些東西之中,又施加了一些巫術。用了這巫術,一切不可能的事都變爲了可能,一切物體都失去了其所有的效力,一切困難也都迎刃而解了。最初該毒物的效果爲何沒有立即完全顯現,如今其原因便一清二楚了,那是由於製作該毒物之人初次嘗試,技藝還不精,但現在他的技藝已經十分精湛,玩弄這種惡魔似的把戲的勁頭更加瘋狂。此時,要是有誰仍然相信這只是他們耍的一種把戲,要是有人仍然否認這不是一個密謀,那即使他沒被人懷疑成想故意轉移衆人的注意力之人、塗毒之人或者其同盟,那他也定會被視爲一個盲目者或者一個執拗之人。塗抹毒物這一字眼很快就成爲了一種普遍、嚴肅而又恐怖的字眼。有了這種信仰,即塗抹毒物之人肯定存在,那就肯定能找到他們,就這樣,大家都提高了警覺,雙眼時刻注視着。人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引起懷疑,而這懷疑很容易就變成了自信,而自信又繼而淪爲瘋狂。
裏帕蒙蒂講述了以下兩件事作爲此種情形的證明。他說,自己之所以選擇這兩件事,不是因爲它們是日常所發生的事中最駭人聽聞的,而是由於這兩件事都是他親眼所見到的。
有一天,也不知是什麼節日,在安東尼奧教堂,有位年過八十的老人在跪着祈禱完後,準備坐在凳子上休息會兒,由於凳子上有灰塵,他在坐下之前便用自己的披風,抹了抹灰塵,他的這一動作恰好被幾個女人看見了。“那個老頭正在凳子上塗毒。”幾個女人大聲喊道。那些正好在教堂裏的人(請注意,這兒可是教堂)紛紛向老人走來,他們揪着老人的銀髮,對其拳打腳踢,把他打倒在地,只剩下半條命了。隨後,他們還將老人送進了監獄,讓法官審判他,折磨他。“我親眼看着,老人就是這樣被一路拽着去了監獄,”裏帕蒙蒂說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聽到過他之後的一些情況了,不過,我確信他肯定時日不多了。”
另一件事也相當奇怪,它就發生在第二天,不過,這事可沒上面那事那麼悲慘。這事講述的是三位年輕的法國人一起來到意大利,準備參觀意大利的名勝古蹟,要是合適,再找個掙錢的工作乾乾。他們中一位是學者,一位是畫家,另一位則是機械工人。他們剛到大教堂的外牆,準備好好站在那兒觀賞觀賞,便有一兩個或者更多過路之人停了下來,組成了一個小羣體。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三個法國人,從其服裝、髮飾和行囊得知他們是外地人,更糟糕的還是法國人。這三人爲了使自己確信該教堂的外牆是由大理石做的,於是便伸出自己的手去觸摸它。這一摸可摸出了麻煩,他們瞬間便被衆人包圍了。人們抓着他們,毆打他們,還叫嚷着要將他們送進監獄。幸運的是,法院離教堂並不是很遠,更加慶幸的是,他們被證明是無辜的,於是最後便被無罪釋放了。
類似的事不止發生在城內,這種狂熱就像傳染病一樣,很快便傳到了各處。要是一位過路的遊客被農民看見沒有走在大路上,或是在大路上東張西望,或是停下來休息,這個陌生人要是被發現有什麼奇怪之處,不管是在衣着打扮方面還是在他的面部表情方面,都會被視爲塗抹毒物者。並且,一旦發現之人做出暗示,或者說某個小孩子發出呼叫,或者拉響警鈴,人們便會蜂擁而來,向這位不幸之人扔石頭,或者將其惡狠狠地拽進監獄。監獄在當時的一段時期竟成了安全之所。
不過,十夫長委員們並沒有因爲大主教的拒絕而感到氣餒,他們繼續向其請求,而且公衆對此也很是贊同,高聲呼籲着支持他們。費德里戈堅持己見,繼續去說服十夫長委員們,而這正是一個人憑良心爲反對時代的謬見以及衆人的偏執所能做的一切。在那種輿論之下,加之當時對瘟疫的危險性在遠不具備我們如今擁有的證據的條件下所形成的模糊而有爭議的認識,這就不難理解大主教費德里戈的那種善良的意願,即使在自己的頭腦裏,也被衆人那些錯誤的要求給壓倒了。此外,至於說在他隨後的讓步中是否包含着些許軟弱,那就是人心的祕密了。當然,如果說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將所有的錯誤都歸結於智力,而與良心無關,那確實是有少部分人(當然,紅衣主教費德里戈就是其中一人)在其整個一生中完全憑着自己的良心做事,絲毫不考慮到任何短暫的利益。隨後,由於衆人的一再請求,他最終還是讓了步,同意舉行宗教遊行,他還進一步滿足了衆人的願望,說在遊行結束後,會將聖卡洛的靈柩放於公共的地方,即教堂的最高祭壇上停放八天。
我並未發現衛生委員會或者其他權威機構對此做出任何反對或者抗議。衛生委員會只是下令採取一些預防措施,並未排除瘟疫的危險性,僅僅表達了對其的憂慮。他們在衆人進城方面制定了嚴厲的規定,爲確保這一規定得到執行,他們還封鎖了城門;同時,爲了避免染病之人和被懷疑染病之人有參與的機會,他們還在被隔離的房子上釘了釘子。這種房子,據當時的一位作家稱,起碼有五百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