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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他看見我發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寫的是他。
大三,他知道我陸續發表文章,還在嘗試寫小說,厚厚的幾百頁信紙,全是乾乾淨淨的夢想。
大四,我考入湖南電視臺,出版了第一本小說,因爲節目主持人請假的原因,製作人讓我出鏡播報新聞,家鄉的父老鄉親突然能從電視上看到我的樣子,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工作一年,我辭去工作,選擇北漂。他什麼都沒說,我臨走時,他在火車站塞給我一些錢。我鼻頭酸酸的,但卻突然笑了起來,我問他:“你這些錢是私房錢吧?錢都在媽媽那兒,你給我了,你就沒錢打牌了啊。”他的表情變得很古怪,尷尬的爸爸一直都是那種古怪的表情。
再後來,我離家越來越遠,每天只能電話聯繫,一年見面的機會也不過兩三次。
剛到北京的時候,我不太適應乾燥的氣候,夜裏睡覺鼻血會流得枕頭上到處都是。我嚇壞了,不管凌晨幾點都給家裏打電話,問爸爸怎麼回事。他安慰我說:“沒事沒事,只是空氣乾燥,鼻腔的血管破裂,多喝水,多注意休息就好。”沒過幾天,就收到了爸爸給我寄的一箱熬好的真空包裝的中藥,附了一張紙條:一天一袋,加溫。
離開家,離開他之後,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再看待學醫這個問題,我覺得自己的抗拒確實過激了些。但好在,我是一個臉皮特別厚的人,讀大學時只要同學們身體稍微有一些症狀,我就會打電話問爸爸怎麼解決,以至於班上的同學去醫院之前都會來我這兒問問情況,而我無論是畢業了,還是工作了,無論是在長沙還是在北京,身體稍微不舒服,就會打電話給他。他總能第一時間給我一個明確的方向,然後告訴我去藥店買什麼藥。很多人羨慕我有一個這樣的爸爸,省去了很多去醫院看門診的時間,我也就很得意的樣子,持續至今。
隨着我年紀越來越大,18 歲的我,25 歲的我,30 歲的我,和爸爸的關係似乎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軟化。誰也沒有再提過當初的決裂,一切就埋在心底,過去就過去了。
2013 年,我和父母參加了一檔名爲《青春萬歲》的節目錄制,說到我選擇專業那一段,我說着說着,突然發現爸爸半低着頭什麼都不說,似乎是在沉思。等我再仔細看時,發現爸爸眼睛裏全是淚水。主持人徐平姐問原因,我爸低着頭,什麼也不說,眼淚一直流,那是32年以來,我第一次看爸爸哭得那麼傷心,爺爺走的時候,爸爸也未這樣失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