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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斯青兄弟很多,有個哥哥愛德華跟他最親近。他告訴他哥哥,布萊是"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教師",不過"火性大,但是我相信我學會了怎樣哄他"。
邦梯號上除了兩名花匠,都是布萊一手任用的。事務長傅萊亞——其實是船長,但是海軍加派軍官作指揮官,位居其上,稱大佐(凱普騰),所以近代船長通稱凱普騰——與船醫都不是他的私人,本來不認識。他規定這兩個人陪他一塊喫飯,但是談不攏,鬧意見,那胖醫生又是個酒鬼,布萊對他非常不滿。克利斯青晚間仍舊常到他艙房談天或喫飯。出海不到一個月,一進了大西洋,就把克利斯青提升做大副,代理少尉——布萊自己的官階也不過是少尉,稱"大佐"不過是照例對指揮官客氣的稱呼。——副錨纜員莫禮遜通文墨,記載這件事,認爲越過傅萊亞頭上,是侮辱傅萊亞。布、傅二人交惡,已經幾乎不交談,但是傅對克利斯青始終沒有憎恨的表示,這是因爲克利斯青並沒有沾沾自喜,遇事總還是站在士兵一邊,論理他做大副經驗不夠,而且平時雖賣力,憂鬱症一發作就怠工,不過人緣好,上上下下只有布萊的僕人不喜歡他。
出航十個月,快到塔喜堤了,布萊終於不再與傅萊亞和醫生一桌喫飯,各自在艙房用膳。到了塔喜堤,醫生醉死了。布萊在塔喜堤極力結交王室,國王劃出一塊地,給他們種植麪包果,預備裝盆帶走。布萊派克利斯青帶人保護花房,在果園旁高坡上搭起帳篷,都有女人同居。克利斯青結識綺薩貝拉前也濫交,染上了性病。
布萊住在船上,也勻出一半時間與國王同住,常請國王王后上船喫飯。他逐日記下當地風俗,盛讚塔喜堤是世界第一好地方,只不贊成有些淫舞陋俗與男色公開。他是跟大探險家庫克大佐(CaptainCook)起家的。庫克在南太平洋這些島上爲了顧到自己身份,不近女色,土人奉若神明。布萊也照辦,不免眼紅下屬的豔福。有五個多月之久,他不大看見克利斯青,見了面就罵,幾次當着國王與王室——都是最注重面子與地位的——還有一次當前克利斯青的男性"太峨",並且告訴他克利斯青並不是副指揮官,不過是士兵。——這些青年士官都是見習軍官,只算士兵,比水手高一級,犯規也可以鞭笞。克利斯青的代理少尉,倒是一回去就實授,如果一路平安無事。
自從離開塔喜堤,布萊顯然心理不正常,物質上的佔有慾高達瘋狂程度。路過一島,停泊汲水,五爪鐵鉤被土人搶去,船上備而不用的還有好幾只,但是布萊大題小做,效法庫克當年常用的扣人勒贖之計,把五個酋長留在船上,索取鐵鉤。回說是另一個島上的人拿的,早已駕舟遠揚。相持不下,布萊開船把五個人帶走,許多小舟號哭跟隨,跟到晚上,只剩一隻小船,船上都是女人,哭着用刀戳自己,滿頭滿身長血直流,也不知道是"哀毀"還是自明心跡。布萊終於只得放酋長們下小船,五個人都感泣,輪流擁抱他。他自以爲結交了幾個一輩子的朋友,莫禮遜記載這件事,卻認爲他們是忍辱,無法報復,下次再有船來,如果人少會喫他們的虧。大家買椰子,布萊買了幾千只堆在甲板上。"你看這堆椰子是不是矮了?"他問傅萊亞。"也許是水手來來往往踩塌了,"傅萊亞說。
布萊查問,克利斯青承認他喫了一隻。"你這狗!你偷了一半,還說一隻!"召集全體員工大罵,罰扣口糧,主食芋頭只發一半,再偷再扣一半。
一向拿傅萊亞與木匠頭子出氣,離開塔喜堤後換了克利斯青。當天下午在甲板上遇見,又罵了一頓。木匠頭子後來看見克利斯青在流淚,知道他不是娘娘腔的人,問他怎麼了。"你還問,你沒聽見說怎樣對待我?""待我不也是一樣。""你有保障(指他是正規海軍人員)。我要是像你一樣對他說話,會喫鞭子。如果打我一頓,兩個人都是個死——我抱着他跳海。""好在沒多少時候了,"木匠頭子勸他。"等到船過努力峽(澳洲邊緣海峽,地勢險惡,是航海的一個難關),船上一定像地獄一樣。"
又有人在旁邊聽見他二人談話,聽見克利斯青說:"情願死一萬次,這種待遇不能再受下去","不是人受得了的。"當晚布萊氣平了,卻又差人請克利斯青喫飯,他回掉了。天明起事,士官中有個海五德,才十六歲,嚇呆了坐在自己艙房裏,沒跟着走,後來克利斯青把他們幾個中立分子送到塔喜堤,與海五德家裏是世交,臨別託他給家裏帶信,細述出事經過,又祕密告訴他一些話,大概是囑咐他轉告兄長愛德華,但是這話海五德並沒給他帶到,也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託帶的祕密口信不會是關於性病——船上差不多有一半人都是新得了性病,而且容易治。李察浩認爲是告訴他哥哥,他與船長同性戀,在塔喜堤妒忌他有了異性戀人,屢次當衆辱罵,傷了感情,倒了胃口,上路後又一再找碴子逼迫於他,激變情有可原。照這樣說來,叛變前夕請喫晚飯,是打算重拾墜歡。
十八世紀英國海軍男風特盛,因爲論千的拉夫,魚龍混雜。男色與獸姦同等,都判死刑,但是需要有證人,拿得出證據,這一點很難辦到,所以不大有鬧上法庭的。但是有很多罪名較輕的案件,自少尉、大副、代理事務長以下,都有被控"非禮"、"企圖雞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