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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黴鬼叫張鈞,是金熙宗的手下。有一年,雷雨大作,宮殿被震壞,金熙宗迷信啊,要搞點祭拜上天的儀式,還要大赦天下,就讓張鈞來起草詔書。
張鈞是漢人,按照漢人皇帝詔書的習慣,在文章裏寫了謙虛的話,比如“顧茲寡昧”“眇予小子”之類的,這是很正常的語言。可是金朝人不懂啊,有個叫蕭肄的,是個諂臣,跑到皇帝那兒告狀:“張鈞這是罵你呢,寡是孤獨無親,昧是不懂人事,眇是瞎子,小子是小孩兒——這是利用詔書罵皇帝啊。”金熙宗一聽就火兒了,把張鈞叫來,也不容人家解釋,一劍扎到張鈞嘴裏,最後把他剁了肉醬。這叫什麼事兒啊。
喜歡辯論的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自信心強。特別是網上有些辯論欲特別強的人,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心,就覺得自己對。這種人古代也有。
《雪濤小說》裏就講過——有位從南方來的,見着生薑,一口咬定這東西是樹上長的。有人說不對,這是土裏長的,他急了,非要拿自己的驢和人賭。連問了十個人,都說姜是土裏的,這哥們兒還嘴硬呢:“驢我不要了,但姜肯定是樹上結的。”
另外一位北方人,也這毛病。他到南方喫菱角,連殼放嘴裏嚼,有人說:“菱角殼不能喫。”他馬上辯上了:“這我能不知道嗎?可是菱角殼喫了敗火啊。”又有人問:“北方有菱角嗎?”他立刻回答:“怎麼沒有?山前山後到處都是。”
還有一種喜歡辯論的人,略微強點,讀過一點書,就出去跟人噴——這位是明朝人,名字叫韋政,外號韋大夫,見誰跟誰辯,用的都是古代的君臣故事,可故事說完,前因後果也講不出來了。有人就擠對他:“你看的書,是《脂麻通鑑》吧?”
脂麻就是芝麻,那時候江南流行脂麻點茶,所以就有人買小包芝麻。賣芝麻的呢,經常撕了舊書當包裝紙——比較多的就是《資治通鑑》了,就有人看了一頁包裝紙,然後假裝學問人出去侃大山了,前後文是什麼,一點不知道。要是真遇到行家,就老實承認:“我是看的脂麻包裝紙。再多我也不知道了。”所以,這種人讀的書,就被戲稱爲《脂麻通鑑》了。
可畢竟是讀了啊,功夫有限還是下了點。哪兒像現在有些網上的大噴子,啥都不懂就直接質疑了,憑的僅僅是“邏輯”,而且是說不通的邏輯。有時候真懷疑他們的辯論不是爲了分出是非,他們迷戀的是辯論本身,那就太招人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