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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年歲漸長,他倆全新地意識到自己尚不成熟,同時也領會到他們不會是個案。他們對於自己的理解,肯定不及別人來得更深刻。
多年來,他們總拿心理治療開玩笑。起初,他們嘲弄的是治療費用:心理治療是有閒有錢的瘋子們的特權;心理醫生們也都是瘋子;遇上問題人們只要多跟朋友交流就好;靠“看醫生”解決問題,這是曼哈頓人乾的事,而非洛錫安[2]人的風格。但伴隨着一次次激烈的爭吵,他們曾經信服的這些陳腔濫調似乎越來越靠不住了。一天,當拉比因爲柯爾斯滕質疑一張信用卡賬單,一怒之下把椅背都敲斷時,他倆立刻心照不宣地意識到,他們有必要看看心理醫生了。
一個好的心理醫生,比一個好的理髮師——他的服務也許不那麼野心勃勃地着眼在人文關懷——難找多了。求人推薦醫生非常棘手,因爲人們會把這種需求視作婚姻出現危機的跡象,而不是婚姻健康持久的象徵。就如有助於愛情順利發展的絕大多數事物一樣,心理諮詢似乎與浪漫毫不相干。
他們最終在網上搜索到一個在市中心開業的個人執業醫師,他的網站很簡潔,介紹自己是一個“夫妻問題”專家。這個詞讓人感到安慰:他們的問題不是個案,就被深入研究、麻煩不斷的家庭單位而言,這些問題只是其中一部分。
診所位於一座建於十九世紀晚期的陰暗的出租大樓三樓。不過診所裏面卻溫馨怡人,到處擺滿了書籍、報紙和風景畫。醫師費爾貝恩太太穿着一件常見的墨綠色罩衫,極卷的灰髮呈頭盔狀,襯着一張平和親切的臉。當她在診療室內坐下來時,她的雙腳離地很遠。事後拉比刻薄地說,這“霍比特”人似乎對自己所謂的專長並無太多親身體驗。
拉比看見他和柯爾斯滕之間的那張小桌上有一大盒面巾紙,它所代表的含義,令他油然而生一種抗拒。他不願接受這邀約,在公開場合,對着一疊面巾紙吐露自己複雜的悲傷。在費爾貝恩太太記下他們電話號碼時,他幾乎要打斷這進程,宣告說他們的造訪實際是個錯誤,是對他們之間的那些爭吵誇張的過度反應;他們的關係細細思量,其實極好,時時刻刻都好。他想從診所衝出去,回到正常世界,去到那家街角的咖啡店裏,他和柯爾斯滕可以來一個金槍魚三明治和一杯接骨木花茶,繼續過平常日子。這種日子他們居然主觀上錯誤地認爲是不完美的。
“我先說明一下吧,”醫師一字一板,帶着愛丁堡上層階級的口音,“我們有五十分鐘,你們可以看壁爐上方的鐘把握好時間。眼下你們可能會覺得有點不安,不然就太反常了。你們也許認爲我對你們要麼無所不知,要麼一無所知。這兩種看法都不確切。我們會一起來分析你們的狀況。你們能來這裏,我應該給予祝賀,我知道這需要一點勇氣。對於想繼續共同生活的夫妻來說,能一致同意來這兒,就已經是邁出最重要的一步。”
她身後的書架上都是重要的專業書籍:《自我與防禦機制》[3],《從家出發》[4],《分離性焦慮》[5],《愛的迴響——客體關係理論視野中的夫妻心理療法、自我及他人》。她自己的第一本書則寫了一半,書名叫《婚姻關係中的安全依戀和焦慮依戀》,將由倫敦的一家小出版社印行。
“跟我說說,你們怎麼會想到我這兒來?”她繼之以更親切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