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奧斯汀的魅力何在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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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一個作者,最重要的當然是自己的創作,接下來我便談談這個。簡開始寫作的時候,還是一個小女孩。在她快要死去時,曾託人給一個同樣喜歡寫作的侄女帶話,她說要是她想聽聽她的忠告,16歲之後再開始創作是個更好的選擇,在12到16歲這段時間最好多讀少寫。在簡的時代,女人寫書是有悖體統的。路易斯修士[6] 曾說:“我討厭一切女作家,蔑視她們,甚至可憐她們。她們應該拿針捏線,而不是舞文弄墨,針線纔是她們的工具。”
那時候,小說是一種被輕視的文學體裁,身爲詩人的司各特爵士竟然喜愛寫小說,就連簡·奧斯汀自己都十分壓抑。寫小說的時候,簡總是“避免被僕人、客人和其他人發現。她把小說寫在小紙片上,便於收藏,還能蓋在一張吸墨紙下面。她的房間和僕人的下房之間有一扇嘎吱作響的門,響動的聲音對她有警示作用,她便一直沒有讓人把門修好:一旦有人推門進來,躲在屋裏寫小說的她便能聽到,然後迅速把稿子藏起來”。大哥詹姆斯有一個兒子在上小學,他從來不知道父親正讀得津津有味的小說的作者是他的姨媽。簡的另一個哥哥亨利在回憶錄中說:“如果簡還活着,絕不會在作品上署名,不管這能帶來多大的聲名。”因此,《理智與情感》(這是簡發表的第一部作品)的扉頁上的署名僅僅是“一位女士”。
事實上,簡最早的作品並不是《理智與情感》,《第一次印象》纔是她的第一部小說。簡的哥哥喬治·奧斯汀曾給一個出版商寫信,想自費出版“一部與伯納小姐的《伊沃林娜》篇幅相近的一共三卷的小說”,但是,出版商拒絕了這個提議。1791年的冬天,簡開始創作《第一次印象》,1797年8月小說完成,它便是16年之後才得以出版的《傲慢與偏見》。後來,她接連寫出了《理智與情感》和《諾桑覺寺》兩部作品,運氣卻都不太好。五年後,《諾桑覺寺》(當時書名爲《蘇珊》)被一個名叫理查德·克勞斯貝的人花十英鎊買走,但它並未出版,而是被轉手賣掉了。由於作品沒有署真名,理查德並不知道自己賣掉的手稿便是日後大賣的《傲慢與偏見》的作者所著的《諾桑覺寺》。
《諾桑覺寺》完成於1798年,這之後直至1809年,簡似乎不再創作,她僅僅完成了《沃森一家》中的部分章節。人們不禁猜測,爲什麼一位很有才華的作家會如此長時間輟筆。有人說是因爲她墜入了愛河,但這不過是個猜測。1798年,23歲的簡正值妙齡,可能會多次墜入愛河。簡的奇特之處在於,雖然一次次的戀愛結果大都並不愉快,在她的精神上卻沒有留下陰影。因此,關於她長期輟筆的解釋,最可信的是,由於出版商拒絕出版她的小說,她有些意氣消沉了。有時,親朋好友會聽簡朗誦她的小說。聽衆心醉神迷,但她很有自知之明,她認定:只有那些熟悉她的人才會覺得她的小說有意思,因爲他們很快便能發現書中的人物原型是生活中的哪一個。
四
1809年,簡和母親、姐姐一道搬去喬頓小鎮居住後,她開始着手修改手稿。《理智與情感》於1811年正式出版。在那時,女人創作小說已是平常的事情。在皇家文學協會舉辦的一次關於簡·奧斯汀的演講中,斯貝瓊教授引用艾麗莎·費在《印度來信》中的序言來說明那時的情況。1782年,艾麗莎·費曾拒絕發表書信的邀約,因爲女人的作品當時受到社會輿論的嚴重抗拒。然而,1816年,她在書中寫道:“如今,社會輿論已經大不一樣:許多位女作家已爲女性爭得光榮,她們質樸謙遜,無懼批評,駕小船駛入浩瀚大海,帶給讀者們教育和娛樂。”
《傲慢與偏見》於1813年出版,它的版權以110英鎊的價格出售。
在上面提到的三部小說之外,簡·奧斯汀還創作了《愛瑪》《勸導》和《曼斯菲爾德莊園》三部小說。通過這幾部作品,她的聲譽越發穩固。雖然尋找一個出版商還是要花費她很長的時間,但小說一經出版後,公衆便立刻認可了她的才華。漸漸地,她開始得到一些極有聲望者的讚揚。我想引用對她甚爲推崇的司各特爵士的一段話:“在描寫內心情感、日常生活和許多瑣碎複雜的事務上,這位小姐高超的才能確實罕見。要我寫一些規矩的文章倒是可以,但用這樣細膩的筆觸如此傳神地描寫這些平凡無奇的人和事,我做不到。”出乎我意料的是,司各特沒有提到簡的幽默感,這是她最寶貴的才能。在敏銳、深邃的觀察力和豐富的情感的基礎上,幽默感纔是加強她的觀察和情感的關鍵所在。囿於有限的生活經驗,她寫出的故事都有些類似,人物的變化也並不明顯,大多是從同一人物的不同角度加以觀察。然而,她深知自己的短處,她並不妄圖處理生活之外的題材,就只寫外省社會里的一個生活圈子。她只在自己熟悉的事上着筆,比如她好像從未寫過獨處的男人們的談話,這是她不曾經歷過的事。
她的觀念與同時代的人沒有什麼不同,這也體現在她的小說和書信中。對那時的社會狀況,她感到十分滿意。在她看來,社會自然有貧富之分,劃分等級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當一名牧師是一個紳士的兒子不錯的選擇,此外,他的生活可以靠繼承的遺產維持;憑藉親戚關係,爲國王服務的年輕人可以得到提拔;婚姻是女人的本分;結婚當然是爲了愛情,但也不能忽視經濟狀況。這都是自然的事,沒什麼值得不滿的地方。與她的家族打交道的只有牧師和鄉紳,其他階層的生活自然無法出現在她的小說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