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邊 跑得最快的人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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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我再次想起黑八,是在上廁所的時候。爲了上班方便,我搬到了父親單位的庫房裏住。
全院共用的廁所與我的牀一牆之隔,每晚總是傳來惱人的沖水聲。我常常需要頂着三九天北方夜晚的冷空氣去關廁所的龍頭,然後想到既然都來了,就順便小解。小便時我便想起了黑八。
這可能有兩個原因。因爲是“順便”,我尿得不準,這讓我一下子回想起《霍亂時期的愛情》中的描述:“年輕時他尿得又準又直,在學校裏,他曾是瞄準瓶子撒尿的冠軍。
”同時,也回想起我尿得又準又直的學生時代。爲了尿得準,我不得不使勁瞄準那個黑洞洞的蹲坑。烏爾比諾醫生說:“抽水馬桶一定是某個一點兒也不瞭解男人的傢伙發明的。”也許他這麼說是因爲他沒用過這種前面帶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半球的陶瓷蹲坑:如果你從後往前尿,就會濺到鞋上;如果你從前往後尿,就會濺到地上。如果你蹲着尿,保不齊還會濺到眼睛裏,這種抽象的描述,沒體驗過的人是無法理解的。總之,當我看着那個黑漆漆的蹲坑圓洞時,我不可遏止地想起了黑八。與其說是想起,不如說其中甚至有一些想念的成分。
黑八是一個總會讓人在上廁所時想起的人。像我高中時多數朋友一樣,他生得人高馬大,性情粗豪,皮膚黝黑,劣跡斑斑。他成績極差,卻喜歡寫小說,寫出來的東西匪夷所思,有一篇最著名的,是這樣寫的:有一個少年,上廁所時拉出了一條形狀奇特的大便,上面遍佈魚鱗,在水裏一張一翕,十分像某種怪魚。少年煞是驚奇,慌忙蓋上馬桶蓋準備沖水,結果大便突然穿透馬桶蓋飛出來,把少年喫了。這是在我們學校流傳甚廣的一個故事,我們當時說它有點像卡夫卡,現在想來一點都不像,當年我們一定是根本沒看過卡夫卡。
總而言之,這只是黑八所寫的關於屎和尿的故事中的一個。除了寫這種東西,他幾乎不寫字。畢業以後,我父親的一個同事想要我的模擬試卷,我便去找黑八要來一份,因爲他的都是新的。他上學時,什麼叫考試,哪叫作業,一概不交,如果老師罵他,他就在放學以後把老師揍一頓。很多老師都捱過他的揍。
關於黑八打架的故事,可以講很多,不過這不是現在該講的事。
現在應該先說說我們是怎麼成爲朋友的。我們的友誼只有三步,非常簡單:高一的時候,計算機課留了編程的作業,讓我們用一種叫作Basic的愚蠢語言,在紙上寫出一段代碼。這是真正的紙上談兵。黑八當然不會寫,而我是課代表,於是他便來找我。結果我不但給他寫了作業,還寫了將近一作業本的說明,希望他看了這本祕籍之後,能改過自新,自己寫作業。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怕他揍我。結果他拿着作業,臨表涕零,發誓要跟我做好兄弟,我根本沒聽懂,也沒想到他對這件事有多認真。這是我們友誼的第一步。
高二時我跟女朋友分手了,實際上那個女生的頭髮絲我都沒碰過,前後處了也就一個禮拜。我萬沒想到黑八也喜歡這個女孩,而且也沒想到他對這件事有多認真。這麼說吧,如今我們都已經畢業十幾年了,我、黑八和那個女生各自都結了婚,有了孩子,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黑八依然愛着那個女生,就像愛着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每當喝醉時,他就要提起那個女生,然後把她歷屆的男朋友咒罵一番,包括我。末了,往往有個左近的倒黴鬼要被他揍一頓出氣。
但對他來說,我是跟他“愛過同一個女人”的人,此外也沒有碰過她,這大概可以算我們友誼前進的第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