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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他衝他揮揮手,“你靠近些啊。”
“先生一去一百多天,也不帶着我,怕是用不到鋤雲了。”他將燈放在了炕几上,自作主張地在臥榻上坐下了。
“不要總說這些孩子氣的話。”他蹙了眉頭,把筆擱在那方傳了很多代的龍尾硯上,“我到表妹家裏是去幫忙的,中間還辦了場喪事,人家家裏剩下一屋子孤兒寡婦,淒涼得什麼似的,帶着你豈不是叨擾人家,沒這個道理的。”
“我是來跟先生辭行的。”鋤雲幽幽地看着他,“先生不在的這些日子,太太要打發我走。我也明白,太太看我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了。先生前腳出去,太太后腳就攆我。是我百般叩頭央告,說我只想等先生回來以後跟先生辭了行,太太才準了。昨兒晚上太太又說了,先生回家已經有些日子了,我若再不走就差人捆着我出去……”兩行清淚終於掛在鋤雲清秀的臉上,身子一滑,就順理成章地從臥榻上跪到了地上去,“侍奉先生一場,是我的福氣。只盼着先生能記得鋤雲,哪怕此生不復相見了,鋤雲走到哪裏都爲先生祝禱着,求菩薩保佑先生平安康健。”
他把茶杯蓋子重重地擲到桌面上,蓋子被震得打了個旋,磕飛了一個角,像是魂飛魄散了。鋤雲伸出手在臉上抹了一把:“先生快別這麼着。叫人聽見了傳到太太耳朵裏,鋤雲可就罪該萬死了。先生不用替我擔心,太太給了我盤纏,我給家裏去信說是我自己要走的。”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走到鋤雲面前,蹲下道:“你起來吧。”
鋤雲眼睛通紅地笑了:“先生,你這樣蹲着,我倒起來了,成什麼話?”笑着笑着,又悲從中來,深深叩了個頭,淚珠滴在地板上圓圓的兩個水印,“鋤雲從此別過先生,出了這個門,往後‘鋤雲’這兩個字便再也沒人叫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不敢再看匍匐在那裏的鋤雲。他對類似這樣的場面原本就是刻骨地厭惡,看到鋤雲的眼淚在地上滴出來的那幾顆圓印子,他不知爲何,不忍踩着它們走過去,可心裏看着也覺得有種類似骯髒的不舒服。他聽見鋤雲已經起了身,在理身上的衣服,布料抖動的聲音悶悶的。他問道:“你回家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到明州去,我舅舅在那裏做木材生意,人手原本就不夠,我正好過去做學徒。我爹孃原本就想我娶舅舅的女兒,就是我表妹。”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謝舜琿聽清楚了。
“是好事。”他轉過身,鋤雲慌張地對他一笑,眼睛裏還殘存着一點哀慼,“你人聰明,學什麼都通透……記得好生過日子。幾時動身——我就不送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最不喜歡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