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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哪裏交得到得意的朋友。”清玥打趣他,“可是湯先生新寫的一齣戲我倒是看過了,真的極美,《牡丹亭還魂記》——你可看過不曾?裏面有句唱詞,不知爲何,聽到之後我就想起你。”
“哪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們都笑了起來。窗外,月色如水。
這些天,連翹一直活在坐臥難安的恐懼裏。這恐懼難以言表,也無從啓齒,但卻像個活物那樣,總在她剛剛覺得輕鬆愉快的時候,不懷好意地跳出來。這讓她想起那一年,她突然發現自己紅潮未至——可當時畢竟年輕,總覺得大不了一死,如今卻又不同了,兩個孩子都還幼小,就連“死”,對她這樣一個母親來說,都是奢侈。
可是她依然必須跨進唐家宅院的門檻,然後若無其事地把丸藥交給老夫人房裏的丫鬟——最後,再像以往那樣,由小如領着,走進令秧的房門。令秧的聲音乍一聽沒什麼怒氣,只是背對着她,不動聲色道:“把門關好。”即使往日,連翹還是丫鬟的時候,也不曾聽令秧用這樣的方式同她講話。
“我且問你。”令秧緩緩轉過了身,臉上還充盈着少女一般的笑意,“那些閒言碎語,你可曾聽過?”
“我。”連翹心一橫,靜靜地說,“我不懂夫人的意思,還請夫人明示。”
她自然是在撒謊。第一次聽到那些可怕的閒話,應該是在大約十天之前,那便是連翹噩夢的開始:她跟着她的夫君去藥鋪看藥材,由於相熟,藥鋪老闆每次都領着羅大夫到後面庫房去看些不輕易示人的好貨色。她就被藥鋪老闆娘殷勤地讓到屋裏喫茶,聊聊孩子。她們說起一家人家孩子未足月便已出生,都是因着產婦氣血虧的緣故——然後藥鋪老闆娘就神祕地笑笑,說道:“有句話我也不知當講不當講,你莫介意,總之你如今又不是唐家的奴才了,權當聽聽故事。”她隱約覺得不妙,還沒來得及多想什麼,眼前那婦人早就按捺不住了:“我聽人家說——你們唐家那位夫人,說是誕下了她家老爺遺腹的小姐,可其實,那孩子根本不是唐老爺的,只不過是個沒足月的孩子所以才瞞天過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