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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話如何信得!”連翹只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子,“唐家夫人十六歲便守寡,一心一意地撐着唐家的門戶,帶大兩個遺腹幼子——你也是女人,你該知道她有多艱難,她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名節,你們如何還要用這種髒水潑她!”
“瞧你。”藥店老闆娘依舊氣定神閒,“我說什麼了?不過也是聽來的話兒,我當你是信得過的人,纔跟你說說,純爲了取樂。我不知道旁人怎麼想,我卻尋思着,即便這傳言是真的,我也一樣覺得唐夫人不容易。說到底,守着名節、等着旌表都是有錢人家的事情,跟窮人有什麼相干?真到了活不下去的份兒上,哪個寡婦不肯再嫁?我自己就曾幫着鄰居的孀婦牽線做過媒。守一輩子換來那塊牌坊,是能喫能喝還是能當銀子使?你隨便聽聽就好,何必還真的動氣?”
於是連翹明白了,這傳聞已不是一天兩天。只是,她一直不敢往最可怕的地方想——溦姐兒出生那日,她記得很清楚——爲了掩人耳目,她們一直都是同時請着兩個大夫,開兩份方子。那日還是照舊,蕙娘先請來的是那位一直被矇在鼓裏的大夫,大夫一看溦姐兒如此瘦小,令秧又氣若游絲,雖面露難色,但也開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方子——她們是在當天深夜裏才請羅大夫過來的,又讓羅大夫開了一副對症的藥。除開府裏這幾個攻守同盟的女人,便只有自家夫君才知道溦姐兒並不足月了。一旦輕輕想到這個,連翹便是一陣如同打擺子一般徹骨的寒冷。這枕邊人究竟是不是不值得信任,她甚至沒有勇氣去開口問他。暗自觀察着,只覺得他一切如常,一如既往地喫飯喝水,逗弄孩子,同她講話,也一如既往地在熄燈後的黑暗裏熟稔地抱住她。她只消一伸手便觸摸得到他熟悉的皮膚,不知爲何,這讓她覺得,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背叛她和她們的,不會是這個親人。
“我同你講過沒有?”令秧依舊沒有表情,“早一點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所謂的夜長夢多,指的便是眼下這種境況。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僅是府裏下人們在傳,外面也有人說,小如第一次跑來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沒當回事兒,可是後來連蕙娘都坐不住了。我只問你一句話,我告訴過你沒有,會有今天?”她的聲音終於顫抖了起來,“你說呀,我告訴過你沒有?”
連翹默默地跪下了。靜靜地流着淚。
“起來。”令秧慘淡地笑笑,“我不是廟裏的泥像,不用有事沒事地跪我。連翹,我一直拿你當親人,你懂不懂?現在去把我們說好的事情辦了,也許還來得及,你懂不懂?”
“我懂。”連翹終於仰起臉注視着她,“可是夫人,他真的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我信他。”
“想當初他以那樣的下流手段待你,你如何信得?”令秧聽得見,自己胸膛裏那顆心在用力地往下沉——這句話翻來覆去不知說過多少遍,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對白太蠢,太沒有用處。可是除了這些蠢話,又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你能不能跟我說句實話啊連翹,他身上究竟有什麼讓你捨不得的地方?”
連翹愣了半晌,突然像是下定了決心:“夫人恕我直言,老爺去得太早了,夫人怕是不知道,耳鬢廝磨是什麼滋味。”
令秧淡然地冷笑一聲:“罷了,你執意要留着他那條賤命,我的確不能逼你。橫豎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總歸要自己想法子。只是連翹,今日你出了我這道房門,我們昔日的情分也就斷了。你以後即使是送藥也不必再過來看我,回去好生相夫教子,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