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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搖了搖頭:“蕙姨娘原本是要等着先生的,可惜今天這麼一場大鬧,三姑娘剛剛還吵着說再也不回婆家去只等着他們的休書便罷了——蕙姨娘一氣,頭痛得緊,一站着便暈。我剛剛過去看着她睡下,打算明兒一早再請大夫過來。先生只管放心去跟夫人說話,外面有我伺候着,有事叫我就好。”
令秧坐在一盞孤燈旁邊,見他進來了,也並沒起來行禮,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瞼,他卻能心領神會,知道她在問好。他默默地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猛然間不再拘禮的時候卻讓他莫名覺得緊張,甚至羞赧。良久,她說:“先生你喝茶。”他回答:“我都聽說了。”她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真不知道天亮了以後要怎麼見人,我剛剛也想着裝病算了,可是蕙娘真的病倒了——我若再病,倒更顯得假,還透着矯情。”他也如釋重負地笑道:“夫人既然還開得出玩笑,謝某就放了一半的心。”“先生你放心,我纔不會尋死覓活的。我要的牌坊還沒拿到呢,哪裏捨得死。我只是實在沒法子,明天該怎麼過去。”
“謝某在來的路上倒是想了想,如今窗戶紙既然已經讓你們家那個不成器的姑爺戳破了,便再也捂不住了——想讓衆人不再傳這話,唯一的法子,無非是從夫人身上,再出來一件更駭人或者更大的事情供衆人來傳說,之前的那些閒話自然而然就蓋過去了。”“是這個道理。”令秧茫然地嘆口氣,“可是到哪裏去找一件更駭人的事情,還能大到讓衆人忘了這個呢,除非我死吧……也不行,我若真死了,那衆人不更覺得他們說中了,我是沒法做人才死的。”她也端起面前的茶盅,眼看就要落到生不如死的境地了,不如——先喝口熱茶。右臂上絲絲縷縷的疼痛牽着她,她不由得一皺眉,還是把茶盅放下了。
“夫人怎麼了?”謝舜琿問道。
“不妨事。”她有些不好意思,“方纔那個混賬發酒瘋去推蘭馨,我怕蘭馨跌倒就過去扶,結果連帶着他也推了我一把,我沒留神撞到花架上,剛纔回房去看了,胳膊上撞出一大片瘀青來……”她剎那間住了口,臉上一熱,因爲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使用一種親密無間的口吻,不然,謝舜琿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着她。
“我倒真的想起一個主意,只是太委屈你。”這句話衝口而出的時候,謝舜琿心裏一陣煩躁,他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就這樣說了出來。
“先生多慮了。不管先生想到的是什麼,都是爲了我好的。我若是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那我枉爲人了呢。”她真摯地看着他,那眼神令他心裏一陣酸楚——人人都當他是個放浪形骸的人,讚許也好,貶損也罷,只是從沒有什麼人能像令秧一樣,給過他如此毋庸置疑的信任。
“不知夫人聽過沒有,洪武年間,忘記是什麼地方了,有過一個婦人——跟夫人一樣也是孀居,矢志守節。可惜她被她們當地一個出了名的劣紳看上了,一日這婦人去井邊取水,劣紳等在那裏,走過來以言語輕薄她;見婦人不理,上來幫婦人拎水桶,這時候周圍已經有人觀看了,婦人自然羞憤,將這男子摸過的水桶拋進了井裏,轉身要回家,劣紳不死心,追上來握住婦人的手,此時有個砍柴的樵夫恰好路過,婦人掙脫了劣紳,問樵夫可否借她柴刀一用,然後在大庭廣衆之下,”謝舜琿不忍心地停頓了片刻,繼續道,“在大庭廣衆之下,剁了自己被劣紳握過的手,將這隻手拋給男子,說這手和剛剛那隻桶一樣,都髒了,都不該留着。後來這婦人因爲傷得太重,沒能救過來,倒是驚動了州府上報了朝廷,我記得還有禮部侍郎爲她寫過詩稱頌她的氣節……”他知道令秧的臉漸漸發白,但還是繼續往下說。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令秧聲音突然乾澀起來,“這的確是個辦法。我將那混賬碰過的手臂砍了不要——應該嚇唬得住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