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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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川的曾江到成都出差,我跟董胖子告了個假,陪他到處走了走。說實話,我對經銷商一直是又嫉妒又鄙視,嫉妒他們錢比我多,挎的妞比我的漂亮,看不起他們的粗俗淺薄。尤其像老賴這號的,除了賺錢耍婆娘,休想從他嘴裏聽到一點有建設性的話。他自稱是“精液灑遍神州”,槍挑三十一省份美女,還跟俄羅斯做過國際貿易。上次來成都,我帶他去夜總會,他逮着小姐就吹他的產品型號,比比畫畫地說“兩把露個頭”,老賴自注:“一把”長約七厘米,所以他那根總長超過十五厘米。這話實在是惡臭不堪,我聽到眉毛脫落,小姐們也花容失色,一邊狂吐一邊落荒而逃,他還洋洋自得,以爲是武器犀利,不戰而勝。
曾江倒是一派儒商風度,西裝革履,臉上隨時帶着笑容。說來讓我慚愧,他也是二十八歲,上海同濟大學畢業,知識淵博,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有的回應,我拱手歎服,讚美他“天上的事情懂一半,地下的事情懂完了”。逛武侯祠時,遇見兩個老外問路,他用流利的英語跟人聊了半天,連說帶笑的,讓旁邊的我十分失落。
我外語一直沒學好,老弄錯單複數,也分不清時態,老賴做國際貿易那次,我也在旁邊,他委託我幫他拉跨國皮條,這廝英語只會一句:“發顆油”,還是我現場教他的,準備他球過半場時使用。那是在普希金大酒店,我面對一堆美女,搜索了半天枯腸,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情急智生,決定先誇那個俄羅斯小姐漂亮,一不留神用錯了系動詞,說“You is a beautiful girl.”滿堂鬨笑。
走出武侯祠後,我懊惱地想這些年真是白活了,一事無成,老婆跟人跑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大學時學的那點東西,也早都隨着尿撒光了,我還能做點什麼呢?曾江沒注意我的臉色,牛×烘烘地說他要去英國讀書,我半天沒吭氣,心裏像被賊偷了一票。
這次訂貨會,四川公司的成績在全公司排名第一。董胖子興高采烈地回總部領功去了,走之前開了個短會,話裏話外不忘炫耀他的英明神武、算無遺策、活活氣死諸葛亮,我在下面聽着肺都氣腫了,心想要沒有爺爺我,就憑你的豬腦袋,也想搞得好?
這次成功有兩個原因,一是廣告配合得好,二是時機抓得好,蘭飛公司的訂貨會十月十五號開,比我們原計劃早兩天,我打探到這個消息,連夜向總公司申請提前,追命一般催促配送中心備貨,又連夜把董胖子從老婆身上拔出來,逼着他召開緊急會議,一直搞到夜裏三點鐘,終於把訂貨會的各項細節一一敲定。這個英明神武、算無遺策、活活氣死諸葛亮的蠢貨當時只知道點頭,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那天剛好是李良失蹤的第二天,我開完會走下樓來,看見月亮孤零零地掛在中天,樓羣間的小路上灑滿斑駁光影,除了偶爾經過的汽車,整座城市像墳墓一般寂靜無聲。我想着李良的生死,慢慢走回空蕩蕩的家,心裏茫然無比,像一片空空的沙漠,漫長,寂寥,寸草不生。
十月二十四號是我二十八歲生日,還沒下班老太太就打電話來,命令我晚飯必須回家喫,說她燒了滿滿一桌子菜,老漢把酒都斟好了。我裂開嘴無聲地笑了笑,心裏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受,鼻子一個勁地發酸。
晚飯喫得很高興,我媽燉的牛肉又香又辣,嘟嘟的眼淚都辣出來了,還是吵着要喫。老漢跟我叫板,說今晚要把我灌到桌子底下去,我豪氣大發,兩杯陪他一杯,喝了足足有六兩,那酒是爸爸託人從全興廠搞出來的散裝酒,勁大得跟牛似的,喝得我渾身暖洋洋的,腦袋醺醺然飄飄然,實在舒服。老漢撐不住了,拱手而降,大敗之餘不忘提他的當年舊勇,說要是在三十年前,兩個,不,三個兔娃兒也不是對手。全家都大笑,嘟嘟裂着豁牙的嘴上躥下跳,把飯粒灑了我一身。
我姐這個兒子出生前,他們兩口子鬧得也是天翻地覆,差點上演了《人鬼情未了》的成都版。姐夫剛出道時還只是個小記者,但志向遠大,鐵了心要當“一代名妓”,揹着照相機沒日沒夜地到處跑。他們單位有宿舍,但姐姐死活都不讓他去住,說那裏又陰又溼,只適合窖藏蘿蔔,這樣在我家一擠就是兩年多。他們住我隔壁,經常在半夜裏把鐵牀搖得哐啷哐啷響,吵得我心煩意亂,有一次實在是忍不住了,跳起來捶牆抗議,讓我的“名妓”姐夫臉紅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