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車站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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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南京的時候正是六月,校園裏的懸鈴木的葉子舒展得巨大,遮住了頭頂的天空。那時候校園裏最常見的便是三三兩兩地穿着民國褂子和民國裙子的女生,雙手握着放在裙襬前,嘴角露出矜持的微笑。也有穿改良旗袍的,露出白白的一截腿,向着鏡頭托起手,嘟起嘴。女生們在畢業的當口兒,紛紛搖身變成穿越劇的女主角。我走的時候行李不多,媽媽念念不忘去年新給我彈的棉花被子,囑咐了一萬次讓我寄回去,說現在貨真價實的棉花被子是多麼可貴。我便連同大部分行李一起用同城快遞寄回去了。小乙送我去的地鐵站,出了校門左轉一百米便是,珠江路站,路短得都醞釀不出傷感的情緒。同學三年,反正我們也都將去上海上班,她比我晚幾天去而已。
在家待了一週,該去上班了。早晨媽媽送我去車站,幫我分擔着沉重的行李,行李裏面甚至有她從冰箱裏扒拉出來的冷凍的臘肉之類的。去上海的火車上,窗外是無盡綿延的稻田與低矮的樹叢。火車路過一個又一個村莊,夾竹桃花連綿在暗綠色的樹冠上。夏天的雲朵像山一樣,龐大而又耀眼。偶有一架飛機從這雲前緩緩飛過,聽不到聲音,只有這青天渺渺的距離。下了火車,行李十分重,我艱難地把它們搬上地鐵,手裏拿着該怎麼坐車的字條,去網上約好的要去看的房子·大約兩個小時後終於到了。居民樓頗有些年代,長長的直跑梯,穿過每層堆滿的廢棄傢俱和花盆上樓。有一些花開着,更多的只剩下一叢乾枯的葉子。看到了約定要看的房間,暗淡的綠色油漆的舊傢俱笨重地擺在房間的角落裏,粉紅色高低不平的牀墊對面是暗黑色的茶几和上面敦實的電視機,一副廉價旅館的派頭。好在房間很大,陽光落在地板上,衛生間和廚房也算乾淨,同住的也只有隔壁一個姑娘,於是決定租下來。將電視機搬到陽臺上蓋起來,將玻璃茶几搬出屋子,放在入口狹窄的空間裏。牀架怎麼樣也高低不平,於是只好拆了重新裝好,掃地,擦地,路過花鳥市場買了一盆月季帶回來。第二天去買新的窗簾、桌子、椅子,反反覆覆計算着最少的預算。摸索着去了社區辦公室,辦暫住證與領樓道門鎖卡片。上海的社區好像樓下那張落了灰塵、暗淡成灰藍色的紗窗,而我則像一隻試圖闖入的昆蟲。
第三天要開始上班。當時找的房子便是公司附近的房子,步行約二十分鐘就可以到公司。我早已知道建築設計行業下班晚,實在不想在這絕望之上再平添一根稻草。去了之後,上午並沒有什麼事情,被叫去向大家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便是自己先熟悉下環境和電腦資料等等。
下午一個男同事過來,看起來已工作了幾年。他跟我說:“你現在沒事情吧,來幫我做個推敲的手工模型。”又交代了一番。下班的時候他過來看我做到什麼程度,似乎並不是很滿意我的進度,說:“明早之前一定要做完啊。”然後就走了,只剩下拿着美工刀目瞪口呆的我,我可是才做了三分之一啊。
筋疲力盡地做完,回到房間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帶着熱氣的風從敞開的窗戶灌進來,充滿整個房間,疲憊像夏天裏緩慢融化的奶油冰磚。打開燈,放下包,去洗澡。毛巾、衣物、牙刷、牙膏,我很認真地準備着洗澡用的東西。這認真準備的心態很奇妙,有點微弱的儀式感,大約是身體太疲累了,想要一個“好了,可以休息了”的信號吧。還沒有來得及去買涼拖鞋,於是我把腳上的黃皮鞋掛在洗澡間門後的掛鉤上,光腳站在黑色的石磚上。洗完澡又很認真地吹乾了頭髮,在沉沉的夜裏緩慢地睡去。
早晨我到了事務所,那個男同事已經到了,正在看我做的模型。看我來了,他招呼我過去,我慌忙放下手裏的東西趕過去。
他從旁邊的儲物格里拿出一個手工模型給我看。
“你看,我們這邊做模型都是很精細的。你看這個邊,很挺,對不對?”
“啊?”
“你這個,還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