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之於激情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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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杜拉斯我已經說過很多。
我無法講述我對杜拉斯的迷戀。這迷戀已經持續了很多年。近乎賭癮一般的。杜拉斯就是那枝罌粟。開在遙遠的法蘭西。遠遠近近地誘惑着你。我曾將她的《琴聲如訴》《痛苦》《情人》,以至於《廣島之戀》《物質生活》反覆閱讀。是那種無限愉悅的閱讀。已經不單單是愛不釋手,簡直就是迷狂。去追隨一種思緒,一份愛情,一種你自己心裏的東西。而不是她的。不是杜拉斯的。以至於濫觴。弄得盡人皆知。於是突然地有一天,在擁有了杜拉斯的幾乎所有作品之後,我開始拒絕。
不是因爲我不再熱愛不再迷戀這個用感性和激情寫作的女人了。
杜拉斯之於我,就是寫作和激情。
爲了戒掉杜拉斯這份精神的毒劑,爲了不再讓自己在她的精神的籠罩下迷失,我甚至在我的文章中每每詆譭她,就像某個年齡段的青年的那種沒有道理但卻不顧一切地反叛。
我想這對於杜拉斯一定是無足輕重的,因爲她的特立獨行在她自己的祖國就已經遭盡批評和指摘。
我拿她與我同樣敬仰的另一位女作家弗吉尼亞·伍爾芙做比較。我說比起伍爾芙,杜拉斯簡直就不是知識分子(其實在法國,杜拉斯是被經常稱作爲知識分子的,因爲在有着豐厚文化涵養的法國讀者心中,這個女人的那些難以讀懂的小說是非常知識分子化的),甚至算不上一位知識的女性。
她的小說更多地來自於物質的世界,而不是精神本身。如果說杜拉斯有思想,那麼她的思想也是來自於她得天獨厚的感覺。因爲她更多的是生活在感官的世界中。感覺就已經足以讓杜拉斯成爲小說家了。於是她無須讀書,更無須像伍爾芙那樣每天費心費力地並永無盡頭地去思索。
就是這樣,杜拉斯在感覺的世界中行動,包括革命和激情。徜徉於驚世駭俗的兩性關係中。崇拜或者去愛某個生命中的男人抑或女人。然後記錄下來。真實或略帶誇張地。有時候也會有些許的虛構(僅僅是爲了避嫌)。爾後在漫長而緩慢的寫作經歷中,不停地重複。重複。變奏。然後依然是重複。除非有新的事件在她的生命中發生。於是新的激情。激情帶來的新的對世界和人生的感悟,上升爲杜拉斯式的真理。而她的這些對於人類的鞭辟入裏的解析,又是在她那獨到的無與倫比的話語指引下完成的。
我不知道我的這種比較和判定,是不是傷害了那個我如此摯愛的並且已經死去了的杜拉斯。其實我傷害了她,在某種意義上就等於是傷害了自己。是自傷。因爲我的寫作本來就是在她的陰影的庇護下成長的。很久以來,我也曾像她那樣,不那麼強調知性,任憑故事消失在被話語統治的迷茫中。於是我想擺脫。急於擺脫。去尋找一個更加豐富的文化背景。在那裏,不是隻有杜拉斯,還有伍爾芙、福克納,以及風格迥然不同的昆德拉,或者,別的什麼不朽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