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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二則漢人在此專制積威政體下亦多逐次腐化。當時政府裏真讀書明理,懂得變法自強之需要與意義者亦少。</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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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嘉樸學,既造成訓詁考據瑣碎無當大體之風尚;而道光朝科舉惟遵功令,嚴於疵累忌諱,一時風氣,更使學者專心於小楷點畫之間。【此風肇(zhào)於曹振鑄。曹歷事三朝,凡爲學政者三,典鄉、會試者各四,爲軍機大臣,殿廷御試必預校閱。沒謐“文正”,蓋以循謹爲專制政體下之模範大臣也。自道光以來,科場規則亦壞,請託習爲故常。咸豐八年,大學士柏菱以典順天鄉試舞弊罹大辟,科場法稍肅,然至光緒中又漸弛。】當時所謂正途出身者,已乏通材,何論捐貲、勞績異途之紛紛!此輩本不知變法圖強爲何事,且變法無異先妨礙彼輩之地位與前途。彼輩既不能走上前面襄助成事,彼輩又將躲在後面掣肘壞事。【張之洞、劉坤一會奏變法,論及用人,雲:“承平用人,多計資格。時危用人,必取英俊。今之仕途,不必皆下劣,同一才具,依流平進者多騎牆,精力漸衰者憚改作,資序已深者恥下問。其所謂更事,不過痼習空文,於中外時局素未講求,安有閱歷?而迂談謬論,成見塞胸,不惟西法之長不能採取學步,即中法之弊,亦必不肯銳意掃除”此奏已在戊戌後,更可推想以前政界中狀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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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種政治的積習與氛圍中,根本說不到變法自強。縱有一、二真知灼見之士,他們的意見,亦浮現不到政治的上層來。【郭嵩燾謂:“西人富強之業,誠不越礦務及汽輪舟車數者。然其致富強,固自有在。竊論富強者,秦、漢以來治平之盛軌,其源由政教修明,風俗純厚,百姓家給人足,以成國家磐石之基,而後富強可言也。豈有百姓困窮,而國家自求富強之理?
今言富強者,一視爲國家本計,輿百姓無輿。官俗頹敝,盜賊肆行,水旱頻仍,官民交困,岌岌憂亂之不遑(huáng),而輕言富強,祗益其侵耗而已。”嵩燾以此告李鴻章,李鴻章則曰:“西洋政教規模,弟雖未至其地,留心諮訪考究,幾二十年。(此光緒三年語。)人才風氣之固結不解,積重難返,由於崇尚時文小楷誤之。”其實即以鴻章言,恐亦未能深切瞭解郭氏之意。晚清大臣能語此者惟曾國藩,曾氏已死,郭氏此等議論,索解人不得矣。】
一時言富強者知有兵事,不知有民政;知有外交,不知有內治;知有朝廷,不知有國民;知有洋務,不知有國務。【此梁啓超語。】即僅就兵事、外交、洋務等而論,亦復反對之聲四起。【文祥光緒二年疏:“能戰始能守,能守始能和,宜人人知之。今日之敵,非得其所長,斷難與抗,稍識時務者亦詎勿知?乃至緊要關鍵,意見頓相背。往往陳義甚高,鄙洋務爲不足言。抑或苟安爲計,覺和局之深可恃。是以歷來練兵、造船、習器、天文、算學諸事,每興一議而阻之者多,即就一事而爲之者非其實。至於無成,則不咎其阻撓之故,而責創議之人。甚至局外紛紛論說,以國家經營自立之計,而指爲敷衍洋人。所見之誤,竟至於此。”】
在此情形下,遂使當時一些所謂關於自強的新事業之創興,無不遲之又遲而始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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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其著者,如鐵路之興築,同治季年直督李鴻章已數陳其利,竟不果行。光緒初,英人築淞滬鐵路,購回毀廢。三年始有商建唐山至胥各莊鐵路八十里。六年,劉銘傳入覲,力言鐵路之利,李鴻章又力贊之,而江督劉坤一以影響民生厘稅爲言,臺官亦合疏反對,詔罷其議。十三年,始造津沽鐵路一百七十里。明年,李鴻章唱議自天津接造至通州,朝議駭然,張之洞乃創蘆漢幹路說調停。後又中輟,直至二十四年始再定議,三十二年全路始成。【滬寧路始於二十九年,京奉路成於三十一年,津浦路成 宣統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