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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輩人常對年輕人說: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多。橋,於是成爲衡量人生經歷的一種標尺。故鄉的溪河上有許多橋,小橋橫截,缺月如弓,給故鄉的風景增添了不少韻致。而我最神往的就是高橋。
我常常想,高橋是怎樣的一座橋呢,竟然博得一個鎮名,在深山裏熱鬧了數百年,如幽谷佳人般讓人傾慕。戊子年的夏天,應一個朋友的邀請,遂成高橋之行。
高橋坐鎮紫陽西南,溯任河,入權河,一路山高水低,大約兩個小時就到了。剛入權河口,山勢漸漸寬闊,一片錦繡的山間谷地。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不知不覺之間,陶潛的《桃花源記》脫口而出,詢問同坐的旅客,才知是農場,過了農場,古鎮高橋已然就在眼前。
老街極其狹窄,對面人家坐在自家門階即可輕鬆閒談。如果遇到熟人也能伸手相握。這裏人口稠密,商鋪林立,各種貨品琳琅滿目。鎮上有班車溝通着外面的世界。朋友早已在一家酒肆門前等候,我一下車就催着先去看橋,朋友卻笑而不應,說先喫飯再說。我只有按下好奇心,就着當地的鋼鰍小魚,飲幾杯啤酒後,禁不住逸興紛飛,談古論今直至杯盤狼藉不知所云。
是夜便宿在鎮上,心裏老大的一團疑問讓人輾轉反側。夜深酒渴,便起牀推窗看那山間的月亮,此時萬籟俱寂,山極高而月極小。清輝四射,凡塵俗慮一時俱消。心裏就想,月下的高橋又是怎樣的動人情景?
翌日清晨,恰逢小鎮集市。鎮街早早地就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了。和朋友擠到昨日的酒肆旁邊,就看到一座風雨剝蝕的門樓,高橋就這樣在不經意間出現在我眼前。只見一座廊橋臨水飛渡以通南北。橋是木質結構,上覆瓦頂可以遮風擋雨;下有木欄,可以憑欄觀瀑。從河面至橋身不過兩丈有餘。朋友看出我眼中的疑問,拉我上橋看廊柱上的字跡,有好事者歪歪扭扭寫下的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橋雖不高,怡情則行。忍俊不禁,轉念一想,高橋人不正是看重小橋的那份韻致嗎?
橋與鎮街融爲一體,成爲小鎮的一支抒情小調。每一個站在橋上的遊客都會禁不住浮想聯翩。“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陸游和唐婉的悽美故事不會在這裏上演,有的是窈窕淑女婷婷地從橋上經過。抑或是清風明月,友成三五,踱上橋來高聲談笑說不出的愜意爽朗;抑或是午後黃昏,棋友戲迷,在橋上爭一席之地,是何等的瀟灑和閒適;抑或是風雨俱至,一羣上學小兒撐着花花綠綠的小傘,又是怎樣的一個詩情畫意的境地?
我從橋上走過,匆匆又上了返途的汽車。這人,這水,這橋雖然是那麼浮光掠影的一瞥,卻不料深刻在我腦海裏。我想,也許在若干年之後,即使無緣再次重溫那廊橋遺夢,我也會在靈魂深處震顫地記得:那橋,那水,那人……(刊於《漢江晨刊》2019年10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