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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地區的秋季多雨,1974年的秋天尤甚。老天爺似一個怨婦,陰着臉淅淅瀝瀝、斷斷續續地下了十多天,下得人心裏都要長毛了。我不住嘟嘟囔囔地埋怨老天,母親說:“老天爺的事誰都管不了。”母親說得對,老天爺的事人怎麼管得了?
9月11日那天早飯後,瀟瀟雨歇,雲也薄了,泛着白色,太陽似乎有露臉的意思。同學兼鄉友新科約我去逛楊陵鎮,我二話沒說拔腿就走。母親大聲說:“早點回來!”我答應了一聲就跟着新科出了村,村口還有好幾個夥伴在等着我們。我是我們杜寨生產大隊的團支書,還兼着生產隊會計,身邊圍着一大羣青年夥伴。我們一夥人說說笑笑直奔楊陵鎮。我穿着海魂衫,歡快得像一匹青口馬駒,可以毫不謙虛地說我是我們一羣夥伴中的亮點。
我們村有兩大姓——何和賀,外村人常常搞不清楚。新科姓何,比我年長一歲,按鄉俗輩分他得叫我一聲叔,可他從沒叫過我叔。不是他不懂禮數,也不是他對我不尊重。我倆是一起和尿泥長大的玩伴,一同上學,先在村裏讀初小,後在張家崗小學(西農附小)讀高小,再後在楊陵中學讀初中。1968年我們畢業回家務農。1970年學校復課,楊陵公社給我們杜寨大隊分了三個推薦名額,那時新科已在水利工地謀了個差事,雖說戶口還在農村,但每月有20多元的工資,讓我很是羨慕。我約他一同去找大隊支書,希望能被推薦上高中。他說他找人問過,上高中是“社來社去”,念兩年書畢業後還要回農村,他不想再讀書了。我明白他是不願放棄好不容易纔弄到手的工作。如果他願意讀高中,三個名額肯定會有他一個,因爲大隊支書是他的遠房叔父。後來我們生產大隊推薦了三人,其中一人因一些原因未能推薦成功,我和另一個青年上了高中。後來一次閒聊,新科說很是後悔放棄了那次讀書機會。可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
我受傷致殘後,水利工程結束了,新科回到了村子。他先是代替我當了團支書,後來當上村支書,再後來晉級鄉政府公幹。一日,他覺得頭疼頭暈,便去醫院就醫,各種檢查出來,竟然是腦瘤!只能去西安大醫院治療。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住上了院。頭疼頭暈是間歇性的,並不妨礙飲食起居和行動自由。手術安排還需幾日,他便讓陪他的家人回家安排家裏的事,可剛離開就出事了。晚飯後,他獨自出去散步,再沒有回來,至今不知所終,想起來就令人傷心悲痛不已。
那時,新科已結婚,每個星期天都會回家,逛街忘不了叫上我。
當時,楊陵鎮的街道長不足二里,從東走到西也不過一支菸的工夫,兩家食堂、一家旅社、幾家商店、一家醫院、一座火車站散落在街道兩邊。儘管如此,卻是方圓幾十裏地最繁華的鄉鎮。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以西北農學院爲首的八大單位(西北農學院、陝西省農業科學院、中國科學院西北植物研究所、中國科學院水利部水土保持研究所、西北水利科學研究所、陝西省農業學校、陝西省水利學校、陝西省化工安裝工程三處)齊聚楊陵鎮,使這座小鄉鎮盡顯繁華。
那天楊陵鎮很是熱鬧,人特別多。綿綿秋雨下得人心裏都長了毛,雨停歇了,誰都想出來散散心,首選地自然是楊陵鎮。我們逛得很開心,出了這個商店又進那個商店,不爲買東西,就爲閒逛散心。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自由行走。
我們一夥有說有笑逛着大街,迎面走來一羣姑娘,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走在前面的新科跟我開玩笑,說我媳婦在這些姑娘中間。新科已經結了婚,據他說年底就要當爹了。對此我並不羨慕,我覺得他婚結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