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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母親的身世對我而言一直是個謎。對於青年時代的母親以及母親孃家的親友,我知道得少之又少。
母親生於1914年農曆二月初六,她的孃家在涇陽縣王橋鎮屈家村——涇河岸邊的一個普通村子。母親曾對我說過,她的父親排行老七,人稱“韓老七”,在當地很有名。母親說,她孃家家道殷實,有幾十畝地,拴着一掛車(硬軲轆大車),農忙時節還僱着短工。那地方出產棉花,她家每年都種二十多畝棉花。可能因此,外婆給三個女兒起名金桃、銀桃、碧桃。母親是老大,叫金桃。到了秋季,棉花收穫了,她們姊妹三個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剝棉花,熬得眼睛都困得睜不開,可外爺還不許她們睡覺。財東家的千金小姐爲何遠嫁到河南洛陽?我沒有問過母親,母親也沒有說,只是偶爾說過日本飛機轟炸洛陽時她鑽過防空洞。
母親是個有故事的人,可她從沒把她的故事給我和兩個姐姐說過。從她偶爾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中我猜想過,父親應該是母親的第三任丈夫。父親成過一次家,前妻因病亡故。父親是怎樣和母親結爲夫妻的,沒人跟我說過;母親又是怎樣從涇陽嫁到了洛陽,又怎樣從洛陽來到了楊陵,我不知道,也沒人給我說起。母親去世後,這成爲永遠的謎。爲此,我很是恨自己。
1972年暑假(那年我上高二),母親的堂弟——我的二舅來看望母親。二舅說外爺年事已高,很是想念母親,言外之意想讓母親回孃家看看。母親說家裏走不開,她走了沒人給我做飯,讓我代她去看望外爺,也好認認門,她百年之後我也就知道舅家門朝哪搭開着。兩天後我隨二舅去了母親的孃家。
我和二舅先坐火車到咸陽,在咸陽倒去涇陽縣城的汽車。汽車一路往北,途中二舅帶我下了車。我看着道路兩旁空曠的田野很是納悶,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怎麼在這裏下車?二舅看出我的心思,說先去我二姨家,下了這道塬,再走三里地就到了。
二姨家在禮泉縣烽火村。烽火村那時很有名氣,大隊書記是當時的禮泉縣委書記王保京,他是當時樹立的典型,在陝西如同山西大寨的陳永貴。烽火村距外爺家只有四五里地,但隔着一條涇河。二姨來過我家多次,她的小兒子小我一歲。二姨見到我十分高興,讓二舅先回,非要留我在她家住下。
烽火村果然是模範村,梯田層層,莊稼長勢喜人,有果園,有菜園,還有村辦的工廠,令人羨慕。當時還是陝西文壇新秀的賈平凹、鄒志安都在這裏蹲過點體驗生活,這都是後話。
在二姨家住了兩天,姨表哥王忠成帶我走了幾家親戚,第三天才帶我去了與烽火村一河之隔的外爺家——屈家村。我見到了母親的父親——我的外爺。外爺見到我就格外高興,那時他已經七十出頭,話不多,看我總是笑眯眯的,十分慈祥。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外爺。外婆還不老。聽母親說,她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現在的外婆是外爺後娶的,比我母親還小一歲。母親姊妹三人,在烽火村的是二姨,我的小姨不到三十歲就病逝了。舅舅是現在外婆的兒子,是個木匠,三十出頭。外爺讓舅舅帶我去十里外的北屯看涇河大橋。那時的涇河大橋在當地是個宏偉的建築。
舅舅借了輛自行車,他不會騎,我載着他和六歲的小表妹去看涇河大橋。涇河大橋在我眼裏很是一般,但它是溝通涇陽和禮泉的交通要道,而且大橋兩邊都有集鎮,來來往往的車輛和行人有很多,顯得很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