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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疾的左宗棠,受此羞辱,病勢劇變,不能不再一次奏請開缺。當然,一道溫旨是少不了的,準他交卸欽差大臣的差使,不必拘定假期,儘管回湖南安心靜養。又恭維他“夙著勳勤,於吏治戎機,久深閱歷。如有所見,隨時奏聞,用備採擇。”同時叮囑:病體稍痊,立刻回京當他的大學士。
這道惓惓於老臣的溫諭,寄到福州,左宗棠神明已衰,無從感念聖恩了。延到七月二十七子時,一瞑不視,當時由福州將軍穆圖善、閩浙總督楊昌濬會銜出奏。奏摺慢,電報快,福建營務處電致北洋衙門,到第二天中午,京裏就得到消息了。
這是意外,然而亦非意外。左宗棠到了福建,諸事不甚順手,他雖以諸葛武侯自命,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志節,或者差相彷彿,但寧靜致遠的修養卻差得多。由於對法軍只好“望洋興嘆”,抑鬱難宣,因而肝火極旺,終於神智昏昏,經常在喊:“娃子們,出隊!”左右亦就順着他的話敷衍。這些情形,京中亦有所聞,料知他不久人世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他總是國家的元勳,慈禧太后一向優禮老臣,自然傷感。而醇王回想左宗棠入京之初,氣味相投,論公,保他以大學士管理神機營;論私,以親王之尊,待以上賓之禮,並坐攝影,賦詩相贈。誰知這樣的交誼,竟致不終!回首前塵,真所謂“感不絕於予心”,同時也覺得助李攻左,不免愧對故人。
因此,左宗棠的飾終之典極優。雖不如曾國藩,卻遠過於官文和沈葆楨。官文追贈太保,左宗棠追贈太傅;官文入祀賢良祠,左宗棠入祀昭忠祠、賢良祠,並準在原籍及立功省份建立專祠。諡法就更不相同了,官文諡文恭,這個恭字只對謹飭馴順的大臣用得着,不算美諡,而且於左宗棠的爲人亦不稱。
因此,擬諡便費周章。諡典照例由禮部奏準後,行文內閣撰擬,由侍讀二人,專司其事。照規則,凡第一字可以諡文的,只須擬八個字,由大學士選定四個字,奏請圈定。一二品大員,如果是翰林出身,照例得諡文字,但當到大學士,雖不來自翰苑,亦得諡文,因此舉人出身的左宗棠亦得援例辦理。
這第二個字就大有講究了。最高貴的是“正”字,定製出自特恩,非臣下所敢擬請。第二個是“忠”字,這亦非比等閒。左宗棠當然不能與曾國藩比肩,諡作文正,但與林則徐、文祥一樣,諡爲“文忠”,應該不算濫邀恩典。因此,由大學士額勒和布,協辦大學士閻敬銘、恩承會同選定的四個字,就有“忠”字在內。
呈達御前,慈禧太后覺得“忠”字,不足以盡左宗棠的生平,便垂詢軍機,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能夠表揚左宗棠平定西陲之功的好字眼?
禮王世鐸瞠目不知所對,便回頭看了看說:“請皇太后問許庚身,他的掌故記得多。”
“許庚身!”慈禧太后便問:“你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