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樹增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曾保堂要求帶上幾名俘虜。
晚上九點,這支“黔軍”出發了。天黑路滑,沒走多久,他們個個渾身泥漿,草鞋被泥巴粘掉了,人人幾乎都赤了腳,看上去倒更像是撤退下來的一支隊伍。兩個多小時後,他們接近了遵義城門。剛走近城牆牆根,城牆上就傳來了喊話:“什麼人?”俘虜兵用當地方言答道:“外圍營的,受了襲擊,營長已經死了,我們跑回來了。”在準確地說出了營長的名字之後,曾保堂聽見城牆上開始了緊張的商量。這時候雨停了,星星冒了出來,夜色也明亮了一些。城牆上的手電向下照,在曾保堂的示意下,小司號員開始亂喊亂叫,說紅軍就要追來了,再不開門老子就開槍了。又過了一會兒,吱呀呀的一聲響,遵義的城門向紅軍打開了。
曾保堂一聲呼哨,紅軍官兵一擁而進,他們一口氣衝上城牆,割斷電話線,把繳了械的黔軍關進了一間屋子裏。然後,三十名司號員齊聚城頭,一起吹響了軍號。這是一九三五年一月七日的凌晨,可以想象貴州北部那座還在睡夢中的山城遵義,在如此聲勢浩大的軍號聲中驟然醒來的時候該是多麼的驚訝。遵義城內的黔軍守敵,除了被打死的和投降的之外,剩餘的都從城北門倉皇逃走了。而在遵義正南面的大路上,劉伯承騎着快馬飛馳而來,雨衣被風鼓盪得如同一面旗幟,跟隨在他身後的六團官兵一片殺聲蜂擁而至。
遵義城就這樣被中央紅軍佔領了。
城內的百姓紛紛走出家門,想看看進城的紅軍是什麼樣子——“沒啥子特別,身上全是爛泥巴。”不過百姓們還是圍着紅軍不走,因爲自烏江那邊打起來之後,逃到這裏的黔軍都說,渡烏江的紅軍個個身穿“盜甲”,騎着“水馬”,在烏江江面上行走如履平地。六團的一名幹部開玩笑地在曾保堂住的房門上貼了張紙,上寫“第一水馬司令部駐此”,結果百姓們把這裏圍了個水泄不通,要求看看紅軍的“水馬”和“盜甲”是什麼樣子,他們還想看看“第一水馬司令”長得是不是人的模樣。曾保堂站了出來,他藉機作了演講,說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窮人的隊伍,一不拉夫,二不派款,三不打人罵人,專打軍閥惡霸土豪劣紳。“第一水馬司令”的模樣讓百姓們很失望,但是曾保堂的演講卻受到了熱烈歡迎。
六團在遵義全城佈置了警戒之後,奉命先去打一個全城最壞的土豪。百姓們說最壞的應該算是“柏柺子”。“柏柺子”就是黔軍師長柏輝章,他在遵義城裏有一座巨宅,兩層木樓,很漂亮的涼臺,涼臺下是一條小街。紅軍進去之後發現,柏輝章一家人全跑了,只剩下一個姨太太。紅軍把這個嚇得面如土灰的女人關了起來,然後就開始搜查這座巨宅。柏輝章已經把大部分貴重財物轉移了,金子和銀子都沒有找到,只搜出不少的衣服、布匹和大量的點心。從頭天晚上就一直沒有喫東西的紅軍官兵一邊喫着點心,一邊把柏師長家的衣服和布匹從涼臺上往下扔。紅軍很快就發現,這裏的百姓和有些地方害怕報復不敢要浮財的百姓不大一樣,遵義城裏的窮苦民衆擁擠着,爭先恐後地搶着軍閥惡霸的財物。紅軍官兵專門往那些衣衫最破的老人和孩子身上扔。看見一位抱着孩子的大嫂擠不上來,就有官兵專門跑下去塞給她一大塊布。很快,縣城裏的大街上又響起了軍號聲,紅軍官兵告訴百姓們:“要開大會哩!要演戲哩!”
紅一軍團二師四團在完成突破烏江的戰鬥後,連續三天三夜沒休息,緊跟在六團的身後開進了遵義城。進了城就派人上街去採購,說是要“補新年”。負責採購的給養員們在一起議論說,這裏的鹽巴太貴,豬要整頭買才便宜。“補新年”的年貨還沒有買回來,劉伯承的命令就到了團部,要求四團立即出發,不但要追擊逃跑的黔軍,佔領婁山關;還要馬不停蹄地繼續向北,佔領黔西北的重鎮桐梓和松坎。
在連續的急行軍之後正躺在街邊睡覺的四團官兵,被團長耿飈和傷愈歸隊不久的政委楊成武一一叫醒。軍號在前面吹,隊伍在後面出了遵義北門。出了遵義城的耿飈仍對沒能過上新年耿耿於懷,說是連塊“補新年”的蛋糕都沒喫上一口。機靈的警衛員立即騎上騾子返回遵義。一會兒這位小紅軍氣喘吁吁地回來了,還沒到耿飈跟前就喊:“團長,買來了,這回能過新年了。”耿飈打開一看,說:“真是個土包子,你買的這是米糕!”警衛員嘟嘟囔囔地不服氣:“我們江西的雞蛋糕就是這個樣子的。”
從遵義到婁山關六十公里,一條彎曲險峻的山路穿過這裏直通桐梓。喫了“蛋糕”的四團官兵在行進中做好了戰鬥準備,所有的幹部都被要求走在戰鬥單位的最前面。在對一個叫板橋的小鎮實施了攻擊後,一個排的黔軍被擊潰。黔軍剛一跑,小鎮的家家戶戶立刻掛出了桐油燈。紅軍一問,百姓說這是這裏迎客的風俗。四團立即召開了羣衆大會宣傳紅軍的宗旨,然後根據百姓的指認抓了幾個當地的大地主。紅軍分發財主浮財的時候,不少貧苦農民要求跟紅軍走。在板橋鎮,四團官兵終於喫上了幾天以來的第一頓飽飯,都是從地主家弄來的,有肥肉、臘肉和雞鴨。幾個老人爲紅軍指點了一條通往婁山關的祕密小路,紅軍準備了大量攀登用的繩索、竹竿和鐵鉤子,然後部隊向着婁山關出發了。
爲了保證打下婁山關這道險要的關口,四團每個幹部都指定了萬一自己犧牲後的代理指揮員。逼近關口的時候,一營在營長季光順的帶領下,沿着彎曲陡峭的山路開始了正面主攻,二營爲預備隊。偵察隊隊長潘峯帶領偵察隊和工兵排由右側迂迴,試圖在無路的懸崖上尋找可以攀登上去的地方。這時候,通信班把電話線接好了,耿飈拿起話筒剛要向師裏報告情況,沒想到話筒裏傳來了黔軍通話的聲音——王家烈的軍部在與侯之擔的師部通話。不知怎麼搞的,紅軍和黔軍的電話線串在一起了。爲了利用這個難得的情報來源,耿飈讓攻擊的部隊暫時停一下,自己則專心地聽着黔軍的電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