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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顯得漫不經心。楊燹覺得他並沒有引起她重視,不免有點喪氣。
過了一會,是她先開口了。
你在九〇七農場幹什麼呢,那兒需要中提琴?”
“當然不需要。不過我也會一點兒別的,譬如發酵飼料,或者高山蘋果改良嫁接。”
“那也是‘一點兒’?多大一點兒?”
“無可無不可。”
他穿着兩個兜的軍裝,這與他濃黑的胡茬挺不相稱。六九年冬天,他拿着尚未復職的父親的親筆信跑斷了腿,但任何一個“老關係”都相當客氣地拒他於門外。碰巧他“修地球”的大隊鄰近有個解放軍農場,就是他剛纔說的“九〇七”,正四處招募業餘文藝骨幹。他混在一幫半大孩子裏,又拉又唱,又是翻跟頭,又是打把式,關鍵是那段“郭建光奔襲”,把全農場鎮得目瞪口呆,他被破格錄取了。穿上軍裝半年,業餘宣傳隊解散,他被分到飼養班。後來他爲果園提了兩條建議,很受重視,由此成了“九〇七”大喇叭裏常常提名的人物。第二年回家探親,當參議的父親再婚,結果那位未過門的後母一個電話就把他調到省城來了。他無所謂欣喜,暈乎乎踏上這塊久違的土地。他和這座城市有一段辛酸、甚至是恥辱的歷史……
但願這個聖潔的姑娘永遠不要知道那段可怕的歷史。他回過頭,發現她正在觀察他,一面觀察一面想着心事。她把他看成怎樣一種人呢?一種奇特的,不尋常的,還是粗野的,愚昧的?她會怎樣給他打分?他完全沒有底。他第一次在乎別人對他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