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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真從沉默中驚醒,她把防風鏡扣在眼眶上,砂粒吱吱地擊打着防風玻璃。豔芳用上衣把頭包緊,伏在車廂板上。天際又成了一鍋正在炸煮的熱粥,只是這粥的顏色卻呈着一種褐色,厚厚的,遠看如同一張巨大的絨布。女真似乎要看透這一切,使勁捂住鼻孔,向遠遠的風吹來的方向望去。雲塊在布上像遇到了一隻神奇的手,那個無形的感覺不斷地變幻着雲的形狀。雲在浮搖中,被刺開、擊碎,接着對拼成一些奇異的圖像。她從未見到過這些雲的異象,它們不斷地呈現着她幾乎從未見到過的一些奇怪的物體。有一大片雲一忽兒竟成了幾千只奇怪的羊,披着長長的白色毛絨,低頭向一個明亮的地方走去。它們太龐大,大得讓人看不見頭尾。後來她看清了,那不是雲,而是真正的羊,它們腳下是大片的綠草,那是真實的草原哪!女真驚異地站起來,那羣羊前邊有個孤獨的牧人,他手中捏着支長鞭,似乎有隱約的牧歌傳來,但卻被那些風吹散了。那些散亂的音符也是真的啊!她奇怪地聽着那牧歌聲。這兒哪來的草原!她的想法還未及抖落,那羣羊不見了,一大片黑色的雲遮住了她的視線,她揉揉眼睛,自己剛纔一直是清醒着的啊!
這時,她的耳際傳來一片夾雜着噪音的隱約的喊殺聲,聲音如同一絲絲針尖,扎着她。她尋聲望去,在羣羊遊蕩的地方,雲彩不見了,一大片奇異的光亮照得那兒出現迷彩般的燦爛。她凝神注視,那居然是一大羣正在揮戈交戰的戰士。天際間晃盪着的陽光照亮他們的戈尖、劍尖閃出的炫光。那些交戰的戰士都戴着奇怪的、她從未見過的甲冑。他們排着一列奇異的隊形,大步壓向對面騎馬馳來的戰士。他們似乎全無畏懼,手中的長戈有力地揮動,血肉在戈尖的砍擊中迸濺着。血很快佈滿了戈壁,石塊壓着那些傷倒在地的戰士。女真被那種殘酷的交戰方式給震驚了,每倒下一個人,她的心尖兒就晃搖一下,那種奇異的戰爭令她連驚叫也失去了。她只是默默地注視一場亙古的、不知道爲何對她來說幾乎猶如奇遇的戰爭。
她仔細地辨認着,其中那隊在戈壁上步行作戰的戰士,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們都長着奇怪的長鬚,臉上雙目深陷,閃現着蔚藍色的光環,個子又高又壯。關鍵是他們作戰時,那種令人驚恐的方式。他們彷彿根本不怕死亡,頭、身子被砍中了,仍繼續爬起來,直到戰死。那些步兵人數雖少,但氣勢卻如潮般地向前撲壓着叫陣的敵軍。
女真被那些軍士感動着,這時她看到在雲的邊兒上,浮現出一座奇異的古城堡。那城堡碩大高聳,黃土一律閃着毛絨絨、黃豔的光澤,那些步兵就是從這裏湧出來的。女真凝視那座城,心中閃過一些熟悉的暗影,似乎這城自己在哪裏見過。她凝神沉思,忽然看到城邊兒上的那座高聳的校閱臺。她恍然了,這不是那座古城堡嗎?它顯出一種沉沉的感覺,威逼着每個瞄向它的人。那臺上屹立着一位將軍,正單手擊鼓督戰。他的手一下下地敲着進攻的鼓點。女真聽不見那聲音,心中卻響着進攻的鼓聲。那個將軍盔下一捋長冉飄動,雙眼閃冒着金屬之光。她再次詫異,此人居然是子老。她有些懷疑地看着那些殊死拼殺的戰士,難道這就是單一海所要找的那些戰俘、那些戰士嗎?他們居然真的存在過,並且出現了。
她呆然木立,一瞬間,她似乎感受到了單一海血液中某種追求的東西,如同一種物體般地明晰着,甚至不用撫摸也可以感受到那種質地。她在心裏低語:我看到了你沒有找到的。
這時,天際忽然滾過一陣劇烈的沉鳴。大地打擺子似地晃搖着。似乎地下有某種巨獸正試圖掙脫壓抑般地一聳一動。這會兒不是風在掀動汽車了,而是大地在劇烈顫動。卡車上下顛搖着,像被人撬動一樣。女真被某種可怖的預感攫緊,內心激動而又驚慌,但巨大的好奇還是使她堅持着站了起來。這時,她清晰地看到,那座城像被一隻手輕輕托起,來回晃動着。那些交戰的軍士們都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驚慌地拋下戈槍,跪伏在地。只有那隊步兵,卻站着目視古城,手中奇怪地在胸前划動着十字。城堡在大地越來越急的喘息中,像一個體弱的老者,轟然塌毀。古城所在之處,立即騰起一股塵煙。接着,大地暴怒般地猛烈顫動,那些戰士也被迅速滾湧過來的塵煙矇住,剛纔燦爛的一片天際迅速黑暗下來。風暴怒吼着又把那裏遮嚴。天空中奇怪地暗紅着,像那些戰士的血一樣。
那片古城在轟然倒下時,女真幾乎下意識地驚呼:“不!”
豔芳被女真的驚叫驚動,在風中大聲喊道:“怎麼了,快蹲下吧!風這麼大!”
“那座城倒了,那些戰士們也被埋到了地下!”女真死盯着剛纔古城出現的地方。她幾乎不敢相信,但她確實看見了那座古城。
豔芳奇怪地看着女真視線的前方,那裏只有漆黑一團:“什麼也沒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