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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7月10日
我想,如果碰巧在公共草坪上遇見莫里斯的話,自己就不算食言了。所以早餐後我就出了門,午餐以後和傍晚時分我又再次出去,四處轉悠,但就是見不着他。六點以後我就不能再待在外面了,因爲亨利請了客人來喫晚飯。同六月份時一樣,演講者們又到這裏來了。那個臉上有黑斑的男人還在抨擊基督教,但是沒人注意他的演講。我心裏想:他要是能說服我不必爲自己並不信的某個人踐約就好了。我走過去聽他講了一會兒,但始終是邊聽邊東張西望,生怕莫里斯露面了而自己卻沒看見。那人談起福音書產生的時間,還提到最早的福音書如何到了基督誕生一百年之後纔出現。我從未想到福音書成書的年代有那麼早,不過我看不出傳說裏的東西何年何月問世這一點到底有多重要。那人接着又告訴我們說:在福音書裏,基督從未自稱自己是神。可是到底有沒有基督這個人?跟我等莫里斯左等右等等不來的痛苦比起來,福音書又算什麼大事呢?一位頭髮花白的女人正在向人們散發演講人的小名片,上面印着理查德·斯邁思的名字以及他在雪松路住宅的地址。演講人邀請人們(任何人都可以)去同他進行私下交談。一些人拒絕接受名片,徑直走開了,就好像那位婦人是在募捐似的。另外一些人則隨手把名片扔在草坪上(我看見婦人從地上拾起來一些,我想她是爲了不浪費吧)。這情景讓人非常難過。演講人臉上那些可怕的黑斑,他所作的無人感興趣的演講以及那些被人扔在地上的名片——這一切就像是一個人主動向別人示好,卻遭到了拒絕一樣。我把遞給我的那張名片裝進口袋,並且希望演講人能看到自己的舉動。
威廉·馬洛克爵士過來喫晚飯。他曾是勞埃德·喬治【41】的國民保險制度顧問之一,年紀很大,地位顯要。亨利如今自然已不再同養老金打什麼交道,但他對於這個話題依然抱有興趣,並且喜歡回憶那段日子。當初我和莫里斯第一次共進晚餐,然後一切就那麼開始了。那會兒,亨利乾的不正是同失去丈夫的婦女的養老金有關的活兒嗎?這當兒,亨利與馬洛克開始了一場其中充滿了統計數字的漫長爭論。爭論的主題是:假如遺孀養老金再增加一先令的話,能不能達到十年前的水平。他倆在生活費用數額的問題上各持己見。這場爭論並無多少實際意義,因爲兩人都承認:無論爭論的結果如何,國家都不可能有財力來提高養老金標準。我曾經不得不與亨利在家庭安全保障部的上司聊過一回,可是除了V-1飛彈外,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別的話好同他說。突然間,我產生了一種渴望,想告訴每一個人說:我走下樓梯時,就發現莫里斯被埋起來了。我想說:當時我自然是赤身裸體的,因爲沒來得及穿衣服。如果我這麼說的話,威廉·馬洛克爵士會不會轉過頭來?或者亨利會不會聽到我的話?他有除了正在與別人交談的話題以外什麼也聽不見的好本領,而當時他正與人交談的話題是一九四三年的生活費用指數。我想告訴他說:那會兒我正一絲不掛,因爲莫里斯和我整個晚上都在做愛。
我看了看亨利的上司,他是一個名叫鄧斯坦的人,長着一隻斷了鼻樑骨的鼻子,一張扁臉活像是製陶工人不小心做砸了而無法出口的作品。我想他這個人只會笑,而不會生氣或者表現出冷漠——他會把那種事看作是人之常情的。我有一種感覺,覺得自己只要對他稍有表示,他便會作出響應。我自問道:爲何不這樣做呢?爲何我就不該逃離這片沙漠呢?就是半小時也行啊。除了莫里斯以外,我並沒對什麼不認識的人做過承諾。我只對莫里斯的事做過承諾。我不能就這麼孤零零地同亨利過完下半輩子,沒有人愛慕我,沒有人爲我激動,就這麼一邊聽着亨利同別人說話,一邊像切達【42】洞穴裏那頂圓頂呢帽一樣在滴滴嗒嗒的交談聲中慢慢變成化石。
1944年7月15日
與鄧斯坦在法式美食園喫了午飯。他說……
1944年7月21日
鄧斯坦來家中等候亨利,同他喝了幾杯茶。事情正在不斷地進行……
1944年7月22日
和鄧一起喫過晚飯,隨後他又來到家中喝了一杯。可是這沒有用,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