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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照你說的辦吧。”
於是,柳夢齋在腦子裏勾勒出的計謀被迅速付諸實施。祝書儀的屍體在經過一系列處理後,於深夜被拋進某條衚衕。就在這條衚衕裏,住着一位管治安的吏目,這位吏目又歸巡視北城的監察御史高老爺管轄,而高老爺便是柳承宗的親家,柳夢齋的“前”岳父大人。話說高老爺當初謀得這個肥缺靠的就是柳家出錢來替他運作,在任上又要仰仗柳家的勢力維護自己的政績——每個月雙方都要串通做幾起漂亮的“緝拿”“破案”,真遇到大案時柳家就要送上情報,甚或是直接交人以供法辦,離了柳家,高老爺的這個官真不知怎麼當。而女兒高小姐呢,不過是他生的那麼多孩子裏不甚起眼的一個,因此儘管女兒回孃家哭訴過女婿柳大公子流連花場的惡習,高老爺也只叫她安守婦道,若實不得丈夫迴心,“就只好認命吧。”總之務必要女兒做這個有名無實的“柳奶奶”。是直到戶部張尚書失寵,柳夢齋又因百花宴刺案而被捕,高老爺方纔對這門親事大後其悔。他敏銳地嗅到了風向的改變,生怕誰參上他一筆“用賊以自安,養賊以自固”,把他和柳家勾結的那些爛賬一一翻出來。高御史常自惴惴,誰知瞌睡來了遇枕頭,女婿柳夢齋那邊竟突然提出,當年他和高小姐合八字時出了錯,他命中帶木,而她則是土命,這才導致她婚後不久就染病,若不離斷,只怕命也要被克掉。高老爺巴不得和柳家切割,立刻就順水推舟將高小姐接回了孃家。但他雖怕被連累,卻並不願昔日的親家公出事,因此在女兒離異歸宗後,無論柳承宗父子有何要求,他都盡力滿足。何況這次不過是小事一樁:叫他手下的一位吏目故意忽略一具屍體上的某些疑點,辦成謀財害命的案子。故此,當四鄰驚醒於收糞工驚恐的尖叫時,那名早有準備的吏目也匆匆趕來,查驗死者的身份時,他從屍體的腰帶裏搜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是某個叔叔寫給其“賢侄”的,字裏行間透露出的信息令人咋舌,叔叔是在押的囚犯,“賢侄”則是在逃的苦役,叔叔要侄子到京後去投靠一位“徐大人”,“持此信爲證”,又稱在這位大人的運作下,“二小姐”已被成功送入皇宮,而接下來還要依靠這位徐大人,“集齊密令,發掘寶藏,爲天下誅閹賊”。但凡識文斷字者,就讀得出這信中所涉非同兒戲。信件馬上被轉呈到鎮撫司衙門,還不到下午,掌爺馬世鳴就捏着這封信,一籌莫展。
信件還未經過嚴格的筆跡比對,但粗略來看,寫信人正是在押的安國公詹盛言,至於他那位“賢侄”,從信件抬頭的小字稱呼,及內文所提的“二小姐”入宮一事來推斷,應該是前翊運伯祝爌的長子祝書儀,而那位“徐大人”顯然指的是閣老徐正清。馬世鳴不由細細地回顧徐正清的種種言行,實不能想象他在與詹盛言暗度陳倉。但這是不是反過來說明,這兩人的心機之重、默契之深?照理說,無論事情的真僞,徐正清都應立即被捕問纔對,但令馬世鳴作難的是,因審訊詹盛言無功,他這位鎮撫司頭目已引起了九千歲的嚴重不滿,倘或再未能及早查知徐正清也屬安國公一黨,那麼自己的位置就岌岌可危。尤其是,徐正清乃九千歲所倚重的左膀右臂,所謂人紅是非多,萬一是仇家精心構陷,那麼一旦徐正清洗脫冤屈,也定會向當日逮捕自己的人展開報復。
該怎樣處理這隻燙手的山芋?
馬世鳴慢悠悠地折起了信紙,叫了聲:“常赫。”
侍立在旁的常赫一言不發,近前俯身聽命。
傍晚前,徐正清接到了鎮撫司馬大人的邀請,說在私宅設宴,有事奉請。徐正清手頭原還有好幾場應酬,但比起那些人來,馬世鳴這位細作頭子是他最不願得罪的。故而徐正清吩咐僕人們去向各位東道打聲招呼,說自己晚些到,這就傳轎直奔馬府。
入席後,他方知晚宴的賓客僅自己一位,馬世鳴又東拉西扯不談正事,這就表明情況很不妙。每喝一口酒,每表演一絲輕鬆的笑意,徐正清的心都被鉗子捏得更緊一些。酒過三巡,一位下人匆匆走來,對馬世鳴耳語一陣,捧上了一個又小又扁的油紙包。馬世鳴拆開了紙包,掏出一封信函來,徐正清看不到其上的內容,但他能看見盤起的繩索、燒熱的刀子、油鍋已經在咕咕作響……
馬世鳴抬起臉來面對他,臉上湧起了歉意。徐正清遂感到一陣隱祕的解脫——這個人不會對一個背棄了九千歲的叛徒表現出抱歉!已停止的心臟重新開始了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