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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小女孩走到木屋門口,站在那兒望着阿迪克斯。迪爾說,她的頭髮紮成了好多直溜溜的細辮子,每個辮梢上都繫着鮮豔的蝴蝶結。她大大地咧開嘴巴,樂得合不攏嘴,朝阿迪克斯走了過去。可她太小了,還不會下臺階。阿迪克斯趕忙走到她跟前,摘下帽子,向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女孩抓住他的手指頭,在他的牽引下慢慢走下臺階。然後阿迪克斯就把她交給了卡波妮。
這時候,薩姆一路小跑,跟在他媽媽身後回來了。海倫說: “晚上好,芬奇先生,您請坐。”她沒再多說什麼,阿迪克斯也沒說話。
“斯庫特,”迪爾對我講述道,“她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就像有個大腳巨人走過來,一腳踏在她身上一樣,就這麼把她踩在……”迪爾用胖乎乎的腳跺了一下地,“就像你踩住了一隻螞蟻。”
迪爾說,卡波妮和阿迪克斯扶起海倫,半攙着她進了屋子。他們在裏面待了好長時間,最後阿迪克斯一個人出來了。他們再次開車從垃圾場旁邊經過的時候,幾個尤厄爾家的人衝他們大喊大叫,迪爾也沒聽清楚他們在喊什麼。
湯姆的死訊在梅科姆大概只被人們關注了兩天,這兩天時間足以讓消息傳遍整個縣。“你聽說了嗎?……還沒有?啊呀,聽說他跑得比閃電還快……”對梅科姆人來說,湯姆的死是個典型事件——典型的黑鬼逃竄事件,典型的頭腦混亂,沒有計劃,不考慮將來,一有機會就盲目逃跑。最好笑的是,阿迪克斯· 芬奇本來很有可能把他從監獄裏弄出來,可是,要讓他等上一陣子……沒門兒!你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只看眼前,不看長遠。你想啊,魯賓遜那小子也是正兒八經結了婚的,據說人很規矩,還去教堂做禮拜什麼的,可這些都是表面現象,根本靠不住,一到關鍵時刻就露出了本來面目。黑鬼終究是黑鬼。
這番話,再加上幾個細節,形成了聽衆們口口相傳的故事版本,除此以外就沒有什麼素材可談了,直到星期四《梅科姆論壇》報在黑人消息欄裏登載了一則簡短的訃告,同時還發表了一篇社論。
安德伍德先生用最激烈的言辭抨擊了湯姆死亡事件,根本不在乎誰會因此撤銷廣告或者取消訂閱。不過,梅科姆人從來不採取這種玩法:安德伍德先生可以儘管振臂高呼,害得自己一身大汗,也可以隨心所欲地寫文章,但他收到的廣告和訂數並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如果他願意在自己辦的報紙上大出其醜,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安德伍德先生沒有談論審判不公的問題,他寫得淺顯易懂,連幾歲小孩也能看明白。他只指出了一點:殺死殘疾人是一樁罪惡,不管他們當時是站着、坐着,還是在逃跑。他把湯姆的死比喻成獵人和無知孩童愚蠢地殺戮鳴禽。梅科姆人認爲,他是有意把社論寫得富有詩意,好在《蒙哥馬利新聞報》上轉載。
我讀着安德伍德先生的社論,不禁感到納悶:怎麼能說是愚蠢的殺戮呢?——在湯姆死前,他的案子一直走的是正當法律程序:當庭公開審理,被十二個正直無私的大好人判定有罪,我父親也一直在爲他據理力爭。漸漸地,我明白了安德伍德先生的言外之意:阿迪克斯拿出一個自由人所能採取的一切手段來拯救湯姆· 魯賓遜,但在人們內心深處的祕密法庭裏,根本就沒有什麼訴訟可言。從馬耶拉· 尤厄爾開口叫嚷的那一刻起,湯姆就是死路一條。
尤厄爾這個姓氏讓我作嘔。梅科姆人迫不及待地四處打聽鮑勃· 尤厄爾對湯姆的死有何看法,並且馬上通過輸送閒言碎語的“英吉利海峽”——斯蒂芬妮小姐四處傳播。斯蒂芬妮小姐告訴亞歷山德拉姑姑,那位尤厄爾先生說,現在已經幹掉了一個,還剩下倆。她是當着傑姆的面說的這些話——真氣人,他算是長大了,都可以在旁邊聽了。傑姆讓我不要害怕,說尤厄爾先生只是信口胡說罷了。不過,他同時也告誡我,不許向阿迪克斯說一個字,也不能讓阿迪克斯看出我知道此事,否則他就永遠也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