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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相信輪迴,對於信徒的人生會有實際影響嗎?畢竟那纔是一種考驗。”
“我認爲有影響。我認識的一個人,生活就深受輪迴的影響。我在印度的頭兩三年,多半都住當地旅館,不過偶爾會有人請我到他家住,有一兩次甚至成了邦主的座上賓,受到盛情款待。在貝納雷斯某個朋友引介下,我獲邀到北方小邦做客。當地首都美極了:‘如玫瑰般的城市,歲月有時間的一半那麼悠長。51’我認識了一位財政部長,他接受歐洲教育出身,曾經就讀過牛津大學。他說起話來,給人的感覺既進步又開明,也是公認效率一流的部長和處世精明的政治人物。他一身西式服裝,外表乾淨利落,長得頗爲帥氣,只是有些中年發福,還蓄着整齊的鬍鬚。他時常請我過去做客,家中有座大花園,我們常坐在樹蔭下聊天。家中就是他、妻子與兩個成年的孩子。無論怎麼看,他都像是普通西化的印度人。令我十分驚訝的是,再過一年,他滿五十歲後,就要辭去目前衆人稱羨的職位,把財產交給妻子和孩子,當個托鉢僧到處流浪。更讓人詫異的是,他的許多朋友和邦主,都坦然接受他的決定,覺得相當自然,一點都不奇怪。
“有一天,我跟他說:‘你這麼開明又見過世面,而且遍覽羣書,科學、哲學、文學無不涉獵,難道你真心相信靈魂轉世嗎?’他的表情驟然改變,彷彿成了一位先知,然後說:‘親愛的朋友,我不相信的話,生命對我就毫無意義。’”
“那你相信嗎,拉里?”我問道。
“這很難回答。我認爲,西方人不可能像東方人打心底裏相信。他們覺得這是血脈相承。對我們來說,這僅僅是一種看法,我不算相信,也沒有不相信。”
他停頓半晌,手託着臉,盯着桌子瞧,隨後身子往後靠。
“我要說一個很詭異的經驗。某天晚上,我在靜修院的小屋裏,按照印度朋友的教導來打坐。我點了根蠟燭,注意力集中於火焰。過了一會兒,火焰中清晰地出現了一排人物。帶頭的是一名老婦人,頭戴花邊帽,灰長鬈髮垂至耳邊,身穿緊身黑上衣與荷葉裙,散發着上世紀七十年代的風格。她站着面向我,一副客氣羞怯的模樣,雙臂垂在兩側,掌心對着我,佈滿皺紋的臉龐和藹可親。老婦人身後是一個瘦高的猶太人,因爲是側身站立,只能勉強看得到側臉——他有着鷹鉤鼻和兩瓣厚嘴脣,穿着黃色的華達呢大衣,一頂黃便帽蓋住濃密黑髮,看上去像是很用功的學者,嚴肅中不失素樸的情感。這位學者身後是位面色紅潤的年輕人,臉正對着我,我倆中間彷彿沒有被任何人隔開。他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十六世紀的英國人,直挺挺地站着,兩腿稍稍分開,表情無畏蠻橫,全身紅色裝扮,像宮廷服飾般華麗,踩着寬頭黑絲絨鞋,頭戴黑絲絨扁帽。這三人後面還有無數人,像是電影院外面排的長隊,但是光線黯淡,所有面貌都不大清楚。我只能約略辨認出模煳的人形,以及彷彿夏風吹過麥田時的起伏。沒多久,不曉得過了一分鐘、五分鐘還是十分鐘,他們就慢慢沒入黑夜,只剩下靜靜的燭焰。”
拉里淺淺一笑。
“當然,這可能是我打盹時做的夢,或是太專注於微弱的火焰,就進入了催眠狀態,而那三個清晰的人像是潛意識裏的畫面,也可能是我的許多前世。我的上輩子是新英格蘭的老太太,上上輩子是黎凡特地區的猶太人,再上輩子則是塞巴斯蒂安·卡波特52探索新大陸的時代中,威爾斯親王宮廷的某位時髦紳士。”
“你那位玫瑰城的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