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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衝擊力在於它童話般的真實性。在這個文本之內,勞倫斯營造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故事,用他自己的話說:“任何東西只要是在自身的時間、地點和環境中,它就是真實的。”【7】我想這是一種源於現實而超越現實的藝術真實,應當受到應有的尊重。
小說創造的是一種藝術的真實,只有基於這種認識,我們才能說《查》是一部象徵小說:小說中每一樣事物都具有象徵意義,直至最後整個小說本身成了一個龐然的象徵。林語堂謂之“含蓄着主義的性交”,可能指的就是小說的象徵性。
這部小說表層的自然主義與深層的象徵主義之渾然一體,使其最終成爲超自然主義的自然象徵主義小說,這應該是解讀這部小說的關鍵詞。有西方學者認爲,勞倫斯文學脫胎於維多利亞傳統,但是對這種傳統的反諷式模仿,意在顛覆刻板僵化的傳統閱讀習俗,洗滌被文明玷污了的字詞,還其乾淨本質,這裏特別指的是“四個字母”的禁詞,從而勞倫斯文學超越了傳統。【8】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需要非凡的勇氣和膽識,將自己置死地而後生,亦需要高超的技藝與雍容的姿態。勞倫斯受到激烈的攻擊,多來自人們對其“矛”的世俗解讀;勞倫斯受到追捧,則因爲人們對其“攻盾”的努力的嘉許。勞倫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他付出了慘烈的代價,當了一回烈士:這本書在歐美被禁三十餘年,在其他國家則長達七十餘年甚至更多。但他最終還是獲得了新生,他唯一要感謝的就是時間,時間可以滌盪一切陳腐、僵化和專制。他的創作終因其對摧殘人性的工業文明的抗議、爲人性解放的可能性所做出的努力,以及幫助當代人從虛僞的道德羈絆中得到解脫的“真誠不懈的渴望”吸引了全世界衆多讀者。【9】
瞭解了這一層意思,我們就把握住了這部小說形而上的內涵,而不至於停留在其表面的性描寫上畫地爲牢,無端訾議。中國古語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藝術的真實往往是形而上的。從這個意義上去考察這部小說,我們完全有理由稱之爲“廢墟上生命的抒情詩”,算一家之言,聊以代序。
與這部小說寫作的一些歷史和個人背景也是不可忽視的。任何一個作家的創作都是其獨特的個性和主觀性與時代背景和環境的影響互動的結果。而在於勞倫斯,這樣的互動就更爲突出。在此略做交代。
1925年,勞倫斯還在美國和墨西哥漫遊時,從16歲開始長期困擾折磨他的氣管炎和肺炎終於被確診爲肺結核三期,在沒有發明出抗生素的年代,這等於宣判了他的死刑。眼看大限將至,自己還在創作上徘徊,勞倫斯肯定心急如焚。
他是不甘心自己長時間內寫不出力作的。1920年《戀愛中的女人》出版後並未引起轟動;後來的《迷途女》被認爲是爲錢而寫的平平之作;《亞倫之笛》、《袋鼠》和《羽蛇》雖然獨具匠心,但一時難爲圈內人士認可,評論寥寥,且抨擊者爲多;《林中青年》是與別人的合作,乏善可陳。而他一系列的中短篇小說和遊記等並非他的根本關切。他的寫作,特別是長篇小說的寫作,纔是他的生命支柱,這來源於他對長篇小說的本能認知。查出肺結核三期後,他在給澳大利亞女作家莫莉·斯金納的信中說:
“我還是想寫一部長篇小說:你可以與你所創造和記錄下的人物及經驗生死交關,它本身就是生命,遠勝過人們稱之爲生命的俗物……”【10】
這一年是他創作上的“休耕年”,他開始潛心於理論探索,寫出了一系列小說理論方面的隨筆。他的理論探索爲他的扛鼎之作找到了關鍵詞,這就是要張揚“生命”。其實勞倫斯1912年與弗裏達私奔到意大利北部的嘎達湖畔時,就已經通過直覺觸及到了未來十幾年後生命最終結束之時一部驚世駭俗的小說的主題了,其理念在遊記《意大利的薄暮》中已經初露端倪,他要做的只是等待和尋覓,尋覓將這理念附麗其上的人物和故事,從而將這理念戲劇化。這一等就是14年,等到醫生宣判了他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