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纈 羅iii (第4/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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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昶靜靜地說:“剛纔那些話,真對不住。你的母親還獨自留在秋葉城,音信全無。我只曉得自己傷心委屈……我太沒用了。”湯乾自怔住,道:“殿下言重。”“震初,你也有你自己想做的事罷?那天夜裏我問過你,你並非沒有武藝,何以禁軍武試落到最後一名的地步。你說,你父親生前是個副將,母親盼望你也從軍,可是你卻一心想跟着河絡匠人去學手藝,於是在武試場上刻意賣出許多破綻,指望着落了榜,好對母親交代。”季昶頓了頓,低聲說:“想不到兵部會將你選來護送我,害你跟着我背井離鄉,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東陸去。沒有誰是自己願意到這兒來的……我們都是一樣不自由。”湯乾自站在身後昏暗的轉角里,良久,才聽見他說道:“殿下,問安快要來不及了。”季昶點點頭,又邁步向前走去。
迴廊眼看就到了盡頭,外面明豔夕照中亭臺凌空錯落,梯級轉折連接,其中最寬闊的一處懸臺上,三面流水般垂下藤蔓花枝,一逕如火如荼開着,鎏金闌干上倚斜幾個人影。季昶擰起了眉頭。那懸臺通往注輦王鈞梁的寢宮,每月十五的晚膳前,注輦王室子弟便聚集此處等待宣召,進入寢宮向鈞梁問安,季昶亦不能逃避。除了學習注輦文字以外,這是他最厭惡的一件事情。
懸臺儼然是個不小的園子,俯瞰着半個畢鉢羅城,涼風爽適,極目遠眺,尚可望見一線碧海。他們方纔登上懸臺,便有人迎上前來,笑嘻嘻地說:“小酥酪,你可真慢啊。該不是又迷路了?”季昶臉上騰起了厭恨的紅暈,別開頭去,並不理睬他。薔薇架子下設有秋千,四處草茵花畦之間零散鋪設着錦氈,或坐或臥的,都是濃麗黝黑的貴族少年與少女。惟有季昶與湯乾自兩個東陸人夾雜其中,尤爲白皙觸目。
過來搭話的注輦少年與湯乾自年紀相仿,身材高大,穿着紫金輕綃寬衫。他將臉湊近季昶漲紅的面頰,忽然露出一口白亮齊整的牙,大笑起來,“天哪,你們看,小酥酪的白臉皮兒上還擦了胭脂呢。”那少年左鬢邊一綹烏黑鬈髮內辮入了細巧金鍊與珠寶瓔珞,胸前懸有沉重的皇家龍尾神黃金墜子,龍尾上那些米粒大的鱗片皆是名貴海藍石鑲嵌,顯是出身較高的王子之一。
“五弟,你可別欺侮小酥酪啊。他乳脂一樣的人兒,要是被你那漆黑的手留下印子可怎麼辦?回了東陸,連他父皇也要不認識他了呀。”另有一名裝束相仿的注輦少女在鞦韆上搖盪,一面嘻笑着說。
聽見“父皇”二字,季昶面色唰地白了下去——他已經沒有什麼父皇了。湯乾自上前一步,由後邊一手壓住了他的肩,卻覺出手掌下的單弱肩膊繃得死緊,彷彿立刻便要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來。
恰是此時,鈞梁王的寢宮側門打開,出來一隊嫋娜宮人,在他們面前恭謹伏下,將頭頂的碩大車渠碟子奉上。碟內淺淺清水養着素馨花串子,各人取出一串,雙手捧着,知道是要覲見鈞梁王的時辰了,都不再喧譁。
宮人在門內依次召喚王族子弟的封號名姓。王太子索蘭還是個不足三歲的幼兒,由乳孃牽了進去,隨後便聽見宣召季昶的名字。湯乾自跟隨在側,一同進了鈞梁王的正寢。
自盤梟之變至今,將近三年內,鈞梁王再也沒有離開過這座正寢。窗子都用錦緞繃了起來,不許進風,日夜點着燈,氣味憋悶而污濁,龍涎、瑞腦、蘇合與沉香一捧一捧堆在四角的香碟內,燒炭一般不惜工本地薰着,卻還抵不掉那股隱約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