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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太太。我最喜歡火焰百合了。”
“我們可以做個花冠。”阿梅提議。
“好呀,給你和媽媽各做一個。”
“不用了,謝謝。”菊釵喜歡這種不起眼的植物,我倒是很欣慰。火焰百合不大引人注目,但嫣紅花瓣中的一抹黃色煞是好看。
我俯身撥弄着路邊的石塊。菊釵是阿玲家廚子的表親。她30多歲,我其實更想要個年輕點的保姆,不過她身體硬朗,脾氣溫和。可我還是想念素莉。當時爲我自己着想,我曾動過挽留她的念頭。不過,即便她那位羊倌如母親預料,投奔了共產黨,至少她可以過上自己的小日子。我把手中的一顆石頭丟了出去,恰好命中一棵樹。阿州回過頭來,驚訝地揚起眉毛。“現在我要擊中後面的那棵樹。”我說道,“看到沒?那棵。”石頭正中目標。我站到後面,阿州也擊中了目標。“行了。”我說,“玩夠了。回轎子裏去吧。”
這條南北向的山路已經有上千年曆史,有幾處是鑿山築隧,還有幾處則是直接將山坡夷爲平地,不過這段路依然十分陡峭。“算了。”我轉念說道,“我們走一走吧。菊釵,你要拉住阿梅的手,千萬不要讓她摔下山坡。”我拉住阿州的手。“看着腳下的路。”我說。
顯然,阿州那天在廚房裏的舉動很令人稱許——像古代傳說中的孝子那樣情願捨身爲母。我當然不可能讓他死,甚至也不會讓自己死,不過我確實痛苦到了幾欲輕生的地步。有時候,這樣的感覺如同排山倒海般襲來,讓人無法繼續埋藏在心底,必須在現實生活中真實經歷一番。縱然無法真正付諸實施,也要瘋狂發泄一下。那件事情距離現在已經快四年了。悲哀的是,那一幕並不是了局。請記住,我所說的並非真正的自殺。否則我現在豈不早該人死燈滅了嗎?不是的,正如之前說的,我只是想讓自己的感覺具體化。那麼空虛……彷彿無止境蔓延的空虛。我感到冰冷徹骨,如同行屍走肉,悲哀如巨石般梗在心中。但無論如何,我並未輕生。
我不指望那種悲哀會徹底消退。不過,今天我幾乎沒有感覺到。你看,看那粉暈的日光,看我手臂上搖曳的葉影。聽聽大山的嘆息聲。一個人即便再如何沉浸於悲痛,她也能抬起頭,欣賞啁啾的鳥鳴,岩石上溫熱的陽光味道,還有無邊無際盛放的雪白茉莉。
我和阿州每踏一步都小心翼翼,在岩石與暴露的樹根間擇路前行,我們躍過路中被去年季雨衝出的溝渠,身手靈敏得像兩隻山羊。細細想來,實際上,歷史上的自戕事件少而又少。我們在詩歌戲曲中所歌頌的那些,之所以受人矚目,恰恰是因爲其不同尋常。我們中國人,大多數寧願苟且地活着。活下去是我們的責任。我仍記得阿桂說過的一句話,在得知我可能參與了抗日活動時她說,每個中國人的頭等大事,是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