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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處的激流順着山坡往下奔騰,只聽見喧鬧的水聲。沿着小徑下山後,一條溪流出現在前方,黑暗而隱祕的水面上閃着落日餘暉的銀光。架在小溪上的橋是用對半劈開的樹幹做成的,轎伕過橋時放慢了腳步。他們抬着我們到了對岸,轉彎後繼續向前走。我們右手邊赫然現出一段花崗岩山崖,上面用紅漆大字篆刻了一首詩。詩句末尾高出路面足有一丈有餘,上寫:
山花望高天
崖木植深田
我塞在包裏的小說是範昊甫寫的。我本想今天看完,想知道情節會如何發展,故事會如何結局。或許我可以從小說中瞭解他的想法,讀懂他寫這種小說的意圖。這本小說與他的其他作品迥然不同,雖然同樣是用白話文寫成的,而且農民作爲他故事中的主角也不是第一次。但在他之前的故事中,主人公們所遇到的艱難險阻不是自己造成的,就是日本人造成的。而在這本小說中,令主角身陷囹圄的罪魁禍首是國民政府和國民黨軍隊。故事的主角是一個有着熱忱理想的男青年,他似乎與共產黨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當然這些並不意味着範昊甫已經轉變成了一個共產主義者。從創作小說或詩歌的立場出發,他總是能創造出任何他所希望的人物。
我們穿過山門,進入寺院的地界。湛藍的天空上,零星閃爍着幾顆孤星。要是能在星空下入睡何其美妙!若不是爲了抵禦夜涼和老虎襲擊,我們其實無須到寺院投宿。
轎伕們將轎子停在一個掛着青銅大鐘的小亭子邊。他們歇息下來,取出鴉片開始吸食。我拿出自家的毯子,菊釵打開午飯剩下的米飯和醬菜。孩子們突然變得生龍活虎起來——他們睡覺前一向如此——圍着大鐘追逐奔跑。阿州用指節敲着鐘的邊緣。
“噓。”我指了指停在寺院牆角,已經放倒的轎子。“可能有人在裏面睡覺呢。過來吧。你們的飯弄好了。”
我們安靜地喫着飯,聽着一位僧人爲亡者超度誦經的單調聲音。飯後我們收拾乾淨,起身往廟裏走。寺廟籠罩在一團紫紅色光暈中,顯得矮小而樸素。誦經聲停了下來,我們眼前出現一個身影,他鬍子花白,身穿醬紫色僧袍,僧帽開口處的頂飾如同鳥冠。他躬身施禮,等候我伸手從口袋中拿錢供養。然後,他把硬幣掖在袖中,再次躬身施禮,飄然走向一間低矮的屋子。
寺廟臺階上,一隻果蝠擦着我們的頭頂飛過。阿州抓住我的手,我們走上臺階。離廟門越近,氣味就濃烈,阿州的手也抓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