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歌苓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現在我也覺得浪漫是件挺喫力的事。它像是舞蹈,長期不練,就失去了自如和自在,再想輕歌曼舞,只能是造作和窘迫。
這時彼得跟我說,他要去打個電話。館子的電話在櫃檯上,而我們坐得離櫃檯不遠,所以我聽他喫力地用上海話跟對方講着數字。最後終於講不下去了,向我求援。
他用一隻手捂住話筒,把談話主旨告訴了我。最後一批大米還沒賣出去,他要這人在賣出去之後把錢交給他的父親。
我按他的意思把話傳過去。那邊的人說:請你問問寇恩先生,中介人要提成兩成半,漲了一成,怎麼辦?
彼得一聽,拿過話筒,用跑了調的上海話說:甩掉中介人,跟店家直接接上頭了,我們不需要他了。
我們回到餐桌上,彼得對我說:我們走了之後,家裏還有一點收入。
菜上來了,我向跑堂要了一副刀叉。老跑堂話多,把刀叉擺上來時,用洋涇濱英文說:艾先生會用筷子的呀,今朝怎麼要用刀叉?
彼得和我對視一眼,笑笑,都笑得不開心。
喫了飯走出來,我牽着彼得的手,一路把他拉到南京東路的一個弄堂。老遠就能看見霓虹燈廣告“娜塔莉法國理髮廳”。店主是俄國女人,會說幾句法語。
我看着俄國娜塔莉的手在彼得頭上變戲法:一層層的顏色,一層層的布單子,她嘴角不斷地換着菸捲。在她腳下有了一堆菸蒂時,布單子下冒出了深栗色頭髮的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