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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個學生終於回了宿舍。這個學生恰好有那位日本女同學的地址和電話。
他和彼得開車從外灘一口氣衝到虹口。那時候的虹口,非常有意思,弄堂縱橫,網絡一般。我父親就在網裏開賽車。
後來彼得對我說:你父親是愛你的,這一點你千萬別懷疑。
他們開車到了虹口,找到了那條里弄。
我父親和彼得幾乎鬧醒了一整條弄堂才找到了松尾友歌,就是那個日本女生。準確點說,一整條弄堂的人犧牲了小半夜的睡眠,才使我父親找到那個很少露頭的日本妹妹的亭子間。松尾友歌在半夜仍然沒有歸宿。到了凌晨兩點,還沒見她回來。我父親和彼得只得在弄堂裏乘涼等候,看着一扇扇窗口的燈逐一暗了,一張張不甘的面孔從窗簾縫裏縮回去。
當時他們不知道,松尾友歌在一個日本同學家喝了太多的清酒,男男女女橫七豎八睡成一片,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
可想而知,我父親和彼得有多絕望。他們一直等到弄堂上方那條窄窄的一九四○年六月的上海天空由暗到明,第一家的門開了,孃姨挎着竹籃去買剛下船的黃魚、帶魚或海瓜子。
他們逆着送牛奶的三輪車走出弄堂。我父親叫彼得別跟着他了,因爲他也不知道下面該做什麼,往哪兒去。
彼得像個被丟在大街上的孩子,還穿着昨天冷餐會的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