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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我那點可憐巴巴的錢還真緩解了他的危機。他在一週限期到來時用它付了利息。下一個限期沒那麼客氣了,債主只給了他三天,就要他付清全部債務。
我問:你到底怎麼會欠那麼多錢?
他說:打彈子贏的錢,我投機股票了。股票把我所有的錢都陷進去了。他答道。
我說:三天限期,你怎麼也湊不出這筆錢還債!
他突然火暴地說:我最討厭人家提醒我明擺着的事!你根本不該幫我!我讓你去寄賣首飾了嗎?
我一點也不火。他的繮繩已經牽在我手裏了。他越是還不起我的錢,繮繩越是牽得緊。
那時我看不出艾得勒有任何偉大的地方。我基本上把他看成了人渣。很談得來,很容易逗我樂,可也不妨礙我把他看成人渣。
但你發現沒有,其實我和他已經像小兩口一樣共同應付卑瑣的麻煩,爲非常實際的家常事物在爭執。
他比我想象得更低劣。我問他爲什麼不用股票賺的錢還打彈子的賭債。他告訴我,他還有其他債務要還。更大的債務?更大——大得涉及到自由。自由?!沒錯,自由,一旦還清那筆巨大債務,他就可以離開讓他噁心的罐頭工廠了。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到如何暗地打劫意大利罐頭廠老闆。他說得輕輕鬆鬆,沒辦法呀,出發點只是想暫時打劫一下,把最致命的債務還掉。
這是一個欠債還債的漩渦,一圈一圈急旋,他已經身不由己。先是賭彈子,贏了錢去投機股票,股票沉浮無定,如同泥淖沼澤,越動彈越動彈不得,再回來玩兒命賭彈子,私販罐頭。他打算一旦在股票上大發洋財,就把打劫的罐頭連本帶利全還給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