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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布聽見了,一直歡欣鼓舞的臉暗下來,忙個不停的眼睛盯在我臉上。他問我是聽誰說的。我後悔了;我可真會挑地方來討論這樁事。他還是追問不休,我只能告訴他,因爲這家人覺得太平洋上一開仗,他們退路出路全沒了。與其在上海慢慢餓死,不如把所有過冬衣服當掉,把錢買成黃油牛肉,一頓喫完,喫飽,飽得要吐,然後吞下敵敵畏暖洋洋死做一團。
他問我聽誰說的。我是聽彼得說的。但我當然撒謊說聽一個猶太難民的治安員說的。什麼時候聽說的?聽了一禮拜了。那爲什麼一直瞞着?這怎麼叫瞞着?猶太難民的事,聽聽就過去了,誰存心瞞呢?好像這事特別新鮮似的。
他看着我,說:你不是不認識猶太難民嗎?
就像一般心懷鬼胎的人在此刻都會反應過度一樣,我大聲說:你什麼意思?
他不說話了,轉過臉去聽一個老頭朗讀他自己寫的詩歌。
從閱覽室出來,天快黑了。
傑克布突然說:我不是一個誠實的人,但我對你是基本誠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