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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的,十分……”我感到怯生生的,可又急於取悅客人,於是女學生的口頭禪便脫口而出,什麼“啊,來勁”“噢,棒極啦”“地道”和“沒說的”等,這類詞從不使用,只用於這種尷尬的時刻。記得我甚至還對一位拿長柄眼鏡的老年貴婦人說了聲“頂呱呱”。邁克西姆一來,我就感到如釋重負,可是卻又害怕客人說出不謹慎的話來。我立刻變得沉默寡語,脣邊掛着拘謹的微笑,雙手放在膝上。客人們會把注意力轉向邁克西姆,跟他談論一些我一無所知的人及地方,還不時向我投來狐疑滿腹、大惑不解的目光。
可以想象得到,他們驅車離去時會這樣議論:“老天呀,她是個多麼乏味的女人,幾乎連嘴也不張。”隨後他們又會說,“她和麗貝卡相比真是不一樣。”這話最初我是從比阿特麗斯口中聽到的。以後縈繞於我心中,從別人的眼中及話裏我都能看到這句話的影子。
有時我會收集一些零碎的信息,補充進我內心的祕密倉庫。所謂的信息,只是別人隨便說出的一個詞、一個問題以及不經意的一個短語。如果邁克西姆不在眼前,我在聽到這片言隻語時會偷偷地感到一種苦澀的歡樂,併爲自己暗中積累知識而內疚。
有時我得去回訪,因爲邁克西姆在這種事情上拘泥於形式,絕不肯讓我放任自流。他要是不陪我去,我就得單槍匹馬地應付場面。我搜索枯腸尋話說的時候,常會出現冷場。他們問:“德溫特夫人,曼德利是否打算大宴賓客?”我則回答:“不知道,截至目前邁克西姆沒怎麼提起過。”“當然現在還爲時過早。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曼德利可謂門庭若市。”又是一陣冷場。“客人們紛紛從倫敦趕來,因爲曼德利常舉辦盛大的聚會。”我支吾道:“是啊,我聽人這樣說過。”在一陣沉默之後,對方又壓低嗓門,以議論死者或在教堂裏說話時常用的那種聲音悄語道:“要知道,她非常受人們的愛戴,是個了不起的人。”我說:“是啊,的確了不起。”閒坐一會兒的工夫,我會看一眼遮在手套下的手錶說:“恐怕我該走了,都四點多啦。”
“不留下來喝茶嗎?我們每天四點一刻用茶。”
“不,不,真的,非常感謝。我答應過邁克西姆……”我的話拖泥帶水,不是個囫圇話,但意思雙方都心照不宣。賓主站起身來,彼此都明白無論是挽留喝茶還是藉故辭行均爲虛僞的客套。有時我心想,如果把禮儀拋到一旁,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呢?譬如,我坐上了汽車,並向站在門階上的女主人揮手告別之後,卻突然又打開車門說:“我決定還是不回去了。走,再到客廳裏坐坐去。如果你願意,我就留下喫晚飯,或今天夜裏在你們家留宿。”
我常常納悶,不知禮貌周全、溫文爾雅的女士是否能經受得住這種意外的變化,呆板的臉上是否會堆起歡迎的假笑。“當然好啦!你提出來,真讓人感到高興!”我真希望自己有膽量試這麼一次,但實際上卻總是“砰”地關上車門,隨後,汽車沿着平展的沙礫面車道徐徐駛去,女主人則鬆一口氣,回到屋裏,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鄰近一個小鎮上的教主夫人曾經這樣對我說:“依你看,你丈夫是否打算在曼德利舉辦化裝舞會?每一次舞會的場面都極爲壯觀,讓人終身難忘。”
我只好笑了笑,彷彿非常瞭解情況似的說:“我們還沒決定呢,要做的事情以及要討論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是啊,我想也是的。但我希望不要把這件事情束之高閣。你得多給他吹吹風。去年當然是沒舉辦成,可我記得兩年前我和主教去參加過一次化裝舞會,那場面太令人着迷了。曼德利舉辦那類盛會,是個得天獨厚的地方。大廳宏偉堂皇,人們在裏邊翩翩起舞,柱廊裏樂聲嫋嫋,一切都是那麼和諧美好。組織那麼大的活動的確不容易,但大夥兒全都有口皆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