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竇佔龍看戲 (第3/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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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尋着戲帖上寫的園子,一路找過去,快到的時候,瞧見路邊站着一個攬客的,正扯着脖子吆喝∶""還有不怕甜的嗎?還有不怕甜的嗎?趕緊的啊,不怕甜的趕緊往裏走啊!"竇佔龍是做買賣的行商出身,一聽叫賣的吆喝聲,以爲是賣糖的,可也奇怪,什麼叫不怕甜的往裏走?賣糖的能有多大買賣,還僱了人在路口吆喝,怎麼這麼大排場?
朱二面子有個機靈勁兒,看出竇佔龍納着悶兒,搶先跑過去打聽,吆喝那位告訴他∶"大爺,咱是戲班子,不賣糖,今兒個您可來着了,名角兒飛來鳳登臺獻藝,過這村可沒這店了,那個小角兒,那個小模樣,那個小身段兒,那個小嗓子,甜死人不償命,冰糖疙瘩蜜也沒她甜啊!"朱二面子是玩意兒場中的常客,自覺跟着竇佔龍喫過見過財大氣粗了,不屑地哼了一聲,嘟囔道∶"好傢伙,還真敢吹,口北能有多水靈的角兒?"竇佔龍閃目觀瞧,巷子盡頭果然有個破戲園子,正是戲票上寫的那家,門口貼着戲報,屋頂上罩着一股子妖氣。拉座兒的夥計死氣白咧往裏拽,竇佔龍眨巴眨巴夜貓子眼,招呼朱二面子∶"走,咱進去歇歇腳!"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戲園子,裏面地方不大,光線昏暗、氣味混濁,臺底下僅有十來張桌子,皆是粗木白茬的方桌,四面圍着長條的板凳,凳子腿兒高矮不齊,腳下是潮乎乎的碎磚,零零散散坐着幾個看戲的,除了歪瓜就是裂棗,沒一個有頭有臉有人模樣的。再往臺上一瞅,還不如臺下呢,臺板坑窪不平,臺口的欄杆搖搖欲墜,上場門、下場門掛的布簾子又髒又破,扯下來擦屁股也嫌膈應,臺子倒是挺亮堂,因爲屋頂漏了個大窟窿。
臺側幾個鑼鼓場面拉打着"十不閒",鼓樂齊鳴,一片嘈雜,吵得人耳根子發麻。此類野臺子,主要由女戲子唱皮黃、秦腔、大鼓、市井小曲,或是演"段兒戲",將一出整戲掐頭去尾,多的唱八句,少的唱兩句,擠眉弄眼、扭腰擺胯,極盡挑逗之能。
竇佔龍打小喜歡看戲聽曲,但是沒怎麼進過園子、朱二面子可是熟門熟路,按他所言,這路戲班子不爲唱戲,只爲勾搭臺下的浮浪子弟。看戲的也不老實看戲,爭着給那模樣俊俏的小角兒捧場,比着打賞點戲碼,說行話叫"戳活兒",就爲了散戲之後叫小角兒下來,坐自己大腿上嬌滴滴地喊上一聲"爺",再用噴着香粉的小手絹兒往臉上一掃,那位的三魂七魄當時就得給人家撂下,接下來只剩花多少錢辦多少事兒了。
兩個人進得戲園子,有人引着他們倆坐下,又給沏上一壺茶,端上一盤葵花籽,過不多時,鑼鼓場面緊催,上場門的布簾子一挑,一個妖妖嬈嬈的小角兒款款登場,來到臺口水袖一甩,先亮了個相。竇佔龍暗中稱讚,這個女戲子太俊了,容貌、身段、扮相俱佳。十八九歲的年紀,柳眉鳳眼,通關鼻樑,齒白脣紅,高顴骨尖下頰鵝蛋臉淡施香粉,輕塗胭脂,烏黑油亮的髮髻,鬢邊插一朵雪白如玉的芭蘭花,眉心上還有顆紅珊瑚似的硃砂小痣,明豔不可方物,不由得想起了當年保定府沿街賣藝的阿褶,雖說俊秀相當,但是妖嬈嫵媚,可遠不及臺上這位。
臺上的小角兒一個亮相,緊跟着自報家門"飛來鳳",開口一唱更不得了,起調甩板嫺熟無比,行腔吐字似珠落玉盤,聽得人全身酥麻,腳指頭直抓鞋底。口北比不了京師蘇杭,這麼俊的角兒可太少見了,惹得臺下幾個二流子、老閒漢,流着哈喇子陰陽怪氣地叫好,朱二面子也看得神魂顛倒,險些將僅有的一個眼珠子瞪了出來,瓜子兒皮掛在嘴角忘了吐,端着茶都忘了喝。戲子連唱三段,打恭下臺,扭腰擺胯往後臺一走,從背後看更是身段玲瓏、窈窕可人,真可謂"嫋嫋身影動,飄飄下凌霄"。
竇佔龍可不是在酒氣財色上安身立命的人,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戲帖,他心知肚明,臺上這出戏是衝着自己來的,不如先發制人,探探虛實,招手叫來夥計,掏出一錠銀子打賞。這路野戲班子哪見過整錠的銀子?夥計雙手接過來,連躥帶蹦直奔後臺。
等不多時,班主口中道着吉祥,滿臉堆笑地過來謝賞。按過去的規矩,客人掏夠了錢、可以單獨跟角兒見面,規矩是這麼定的,班主的話卻得反着說,那才顯得恭敬∶"大爺,您太捧了,我們角兒想在後臺當面謝謝您,伺候您喝杯茶,還望您賞個臉。"
竇佔龍點頭起身,由班主引着往後臺走,惹得看戲的色鬼們一個個眼饞得直咂嘴、恨自己沒生在銀子堆裏,只能眼瞅着人家解饞了。朱二面子也想跟去,竇佔龍攔着他說∶"你在門口等我一會兒。"朱二面子以爲竇佔龍貪淫好色,嘿嘿壞笑∶"行行,我明白,我明白,不着急,你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