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竇佔龍看戲 (第4/16頁)
天下霸唱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竇佔龍膽大包天,沒他不敢去的地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着班主進了後臺。前臺破,後臺更破,幾個大戲箱裏堆着裙襖、官衣、盔頭、髯口,皆是缺襟短袖、又髒又舊,牆邊橫七豎八地擱着刀槍劍戟、馬鞭、車旗轎,當中間一張桌子,擺着鏡子、色盒、色筆、花花綠綠的頭面首飾,細看也沒有囫圇的了,幾個戲子出出進進,亂亂哄哄,還有抽着煙的、喫着飯的、脫下官靴晾着腳丫子的,整個後臺煙氣繚繞、怪味刺鼻。
從班主口中得知,這個草臺班子全夥二十幾個男女,全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沒一個成名成腕兒的,常年跑江湖,走馬穴爲生,從來不靠長地,剛來口北不久,先拿出上一程攢的錢。打點各方勢力、這纔敢唱戲。由於初來乍到,沒名沒號,大戲園子不肯接納他們,迫不得已在此搭臺,無論怎麼賣力氣,也上不了幾個座兒。
竇佔龍奇道∶"憑您戲班子裏那個小角兒飛來鳳,還愁掙不着錢?"他是話裏有話,此類戲班子屬於"渾門",女角兒大多是賣藝又賣身,最擅長撩撥臺下聽戲的有錢人,飛來鳳模樣俊悄嗓子脆生,又有一雙勾魂的鳳眼,怎麼會不叫座兒呢?班主支吾道"大爺您……有所不知,飛來鳳前一陣子纔來搭班,這不是還沒唱出名嗎,而且這個園子不行,買賣不得地,必定得受氣…"說着話,伸手一指裏間屋∶"角兒在屋裏候着呢,您往裏請。
竇佔龍推門進屋,見飛來鳳已然揉了頭、卸了妝,雖然一臉狐媚相,說話也是嬌滴滴燕語鶯啼,卻並非女戲子。擱在過去,男扮女裝唱戲的比比皆是,竇佔龍見怪不怪,慢閃二目四下觀瞧,靠牆邊一張破桌案,桌上供着烏木牌位,前頭擺了兩個香爐、七盞油燈。飛來鳳起身相迎,給竇佔龍行了個萬福禮,請竇佔龍落座,倒了杯茶一手托杯底,另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掐住杯沿,慢慢悠悠遞過來。
竇佔龍冷笑一聲,心說∶"你這麼端茶,等同於掐着我的脖子,看來是想掂掂我的斤兩,但我竇佔龍幾斤幾兩,豈是你能據得出的?當即接過茶杯,隨手往地上一潑,濺溼了飛來鳳的褲腿,按照江湖規矩來說,這可是半點面子也不給。飛來鳳卻不着惱,腰肢一擺坐在竇佔龍的大腿上,朱脣輕啓、吐氣如蘭,妖里妖氣地嗔怪道;"大爺,誰惹您了?"過去很多唱旦角的男戲子下了臺行動坐臥也跟女人一樣,加之保養得當,膚如凝脂、肉酥骨軟,小臉蛋兒也是一掐一兜水兒,專門有一路聽戲的大爺得意這一口兒,吹了燈蓋上被,睡誰不是睡。
竇佔龍可沒那個癖好,雞皮疙瘩噼裏啪啦掉了一地,當時牙牀子發澀,脖子後邊直起冷痱子,一把推開了飛來鳳。
飛來鳳讓他推了個翅趄,再返轉身來,手中已多了一面黑幡,高不過一尺,黑緞子底繡着"通天徹地"四個金字,下端綴有黃網子穗,捏着嗓子尖聲喝問∶"竇佔龍,你想敬酒不喫喫罰酒嗎?"抬手一揮旗幡,從身後湧出一道黑氣,屋中七盞油燈霎時亮了起來,亮可是亮,火苗子卻變成了暗綠色,映在飛來鳳慘白的臉上分外詭異。竇佔龍一不慌二不忙,掏出裕褲中的烏金鐵盒往桌上一放,冷着臉說道∶"我敢進這屋,就是沒把你放在眼裏,有什麼戲臺上使不出的能耐,儘管往竇爺身上招呼!"
飛來鳳驟然見到烏金鐵盒,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臉上黑氣退去,收去手中黑幡,對竇佔龍拜了三拜,說自己從小孤苦,被賣到戲班子學藝,萬幸成了胡家門的有緣弟子,拜着一位黑八爺,那是個狐獾子,最擅長挖地穴。一夥山匪在九個頂子挖出個寶棒槌,名爲"七杆八金剛",乃關東山的鎮山之寶。當年的胡三太爺,正是藉此寶靈氣得道。如若讓人挖了去,對胡家門一衆弟子有損。飛來鳳這才追到口北,引竇佔龍到戲園子後臺相見,意欲奪下寶棒槌,然則胡家門忌血食、修善道,並不想殺生害命,或是鬥個兩敗俱傷,萬望竇佔龍高抬貴手,將寶棒槌完璧歸趙。
竇佔龍聽罷了前因後果,尋思世間萬物皆有限數,寶棒槌既然讓山匪刨了出來,那就是該有此劫,如今落在我的裕褲裏,憑什麼還給你?不過自從他埋了鱉寶,一直竭盡所能剋制着貪念,又有心歸還寶棒槌,再加上他是講究以和爲貴的買賣人,既然對方是修善道的,又忌憚自己的手段,那也沒必要撕破臉,於是說道∶"多個朋友多條道,多個冤家多堵牆、我也不想與你爲敵。可是有來有往才叫買賣,你得助我一臂之力,除掉白臉狼之後,七杆八金剛我定當雙手奉還,有負此言,天地厭之!"
飛來鳳忌憚竇佔龍手上的烏金鐵盒,擔心鬧僵了無法收場,也知道憋寶的不敢輕易立誓,因此信以爲真,而且白臉狼惡名昭著,爲禍一方死有餘辜,除之乃替天行道,唯有一節,胡家門弟子修道行善,手上不能殺生害命。竇佔龍說∶"不要緊,你飛來鳳只管插圈做套,殺人見血的勾當皆由我承擔。"倆人商量定了,竇佔龍叫來班主直言相告∶"我瞧上飛來鳳了,您看這麼着行不行,我來當戲班子的東家,咱重打鑼鼓另開張,賃下口北最好的戲園子、捧飛來鳳當名角兒,該出多少銀子您儘管開口,不過我不懂戲,只當東家,前臺後臺的大事小事,全憑您拿主意,掙了錢咱們三七開、我拿三,戲班子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