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竇佔龍看戲 (第9/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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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子怎麼喫有規矩,白府的人可沒講究,大多是土匪草寇出身,一上來還有個人模樣,提起杯來恭祝白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幾杯馬尿灌下去,一個個的原形畢露,擼胳膊挽袖子,蹬桌子踩板凳,划拳行令、淫詞浪曲,鬧了個烏煙瘴氣。
白府衆人一直喫到下半晌,酒足飯飽,吉時將至,該準備祭祖了。仍跟往年一樣,各房妻小、閒雜人等各回各屋,把門關嚴實了,聽見什麼響動也不許出來。白臉狼移步正堂,吩咐四個貼身的啞巴僕人,帶來一個由他點名的小妾。說是祭祖,實爲祭刀。白臉狼一輩子榮華富貴,皆拜那口寶刀所賜,因此每年做壽之前,他必然先祭寶刀。祭刀沒有不見血的,殺雞宰羊可不夠瞧,他得殺個活人!
白臉狼落草爲寇之前,窮得叮噹響,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孤身一人住在一間八下子漏風的破廟裏,指着偷雞摸狗勉強過活。有一次來了個過路的老頭兒,揹着一口帶封條的長刀,到破廟裏尋宿。
白臉狼也沒在意,破廟又不是他家的,有過路的、討飯的進來對付一宿,那是再平常不過了,誰都不用跟誰打招呼。怎知道當天晚上,他夢見廟中趴着一頭惡狼,讓封條困着一動也不能動,直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了,藉着破屋頂上透下來的月光,只看見那個老頭兒睡在牆根兒底,哪有什麼惡狼?
白臉狼心思一動,估摸着這是一口寶刀,悄悄搬上一塊大石頭,哐當一下,砸得老頭兒腦漿迸裂,隨後扯去了封條,將寶刀據爲己有,從此成了嘯聚山林的強盜。
殺的人越多,他的刀越鋒利。當年他在關外一刀削下賽姐己的人頭,憑着一股子殺氣,率手下血洗竇家大院,搶去六缸金子,從此發了跡,所以他祭一次刀,就得殺自己一個小老婆。白臉狼貪淫好色,身邊妻妾成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娶過多少,走到一處看見誰家的女眷好,也不管有主兒沒主兒,搶過來這就是自己媳婦兒,借人家的屋子當時就入"洞房",順着他的掏二兩銀子做聘禮,牙蹦半個"不"字,當場就是一刀。
內宅中的女人多了,喫飽喝足沒事幹,免不了鉤心鬥角,找碴兒的、鬧事的、打架的、傳閒話嚼老婆舌頭的,成天是雞飛狗跳,攪得他心煩意亂。白臉狼的眼裏揉不下沙子,更不懂得憐香惜玉,誰惹惱了他,翻臉比翻書還快,於是立下一個規矩∶凡是他的小老婆,誰犯了過錯,他看誰不順眼,娶到家後悔了,或是懷不上他的狼崽子,便在臘月二十三這天,從中挑一個祭刀,對外只說是當着祖宗的面執行家法,將不守婦道的妻妾掃地出門,再不準回來了。一家子人矇在鼓裏,誰也不許問,也沒人敢問,心裏頭可沒有不嘀咕的,府裏風言風語從沒斷過。
書不贅言,只說四個啞僕領命,帶着那個小妾來到壽堂。白臉狼早已穿戴齊整,頭戴貂皮暖帽,皮袍外罩着一件紅馬褂,上繡團花壽字,身披大紅斗篷,腳蹬青緞子面鑲如意皮條的薄底翹頭尖靴。那小妾穿一身鸚哥綠棉褲棉襖,臉上的脂粉得有半寸厚,慣常在後宅甩閒話、罵閒街、打便宜人兒,勁頭兒大極了,此刻卻是神色惶恐,跪在當場全身發抖,不等她開口說話,就被四個啞僕用麻繩綁了,嘴裏塞上破布頭。再看白臉狼,小心翼翼摘下寶刀,雙手捧着,恭恭敬敬擺在供桌的刀架之上。
他一輩子刀不離身,不論行走坐臥,騎馬走路背在身後,坐着握在手中,躺着壓在枕下,一年到頭僅這一時片刻,將寶刀供在桌上。四個啞僕自知主子要殺人,唯恐被刀風帶着,遠遠地躲到牆邊垂手而立。白臉狼橫眉立目,指着小妾的鼻子一通訓斥,說她喫裏爬外,挑撥是非,不守婦人的本分,外鬼好拿,家賊難防,怪老子瞎了眼,娶了你這麼個倒黴娘兒們!白布做棉襖——反正全是他的理兒,越說越上火,隨手拖出小妾口中的破布,厲聲喝問∶"你還有何話講?"小妾止不住地哆嗦,淚珠兒撲簌撲簌往下掉,縱有一肚子委屈,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白臉狼數落完了,氣也出了,轉身焚上一炷香,插在香爐裏,二目微合,口中唸唸有詞,撩前襟下跪,磕頭叩拜寶刀,然後緩緩起身,取下供在刀架上的寶刀。等他再一回身,一張猙行的臉上已經佈滿了殺機,左手握着刀鞘,右手去拔寶刀,可是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連拔了三下,竟沒拔出刀來。小妾嚇得花容失色,連聲驚呼∶"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四個啞僕口不能言,心下也覺得蹊蹺,他們多曾看主子殺人,哪一次不是手起刀落身首兩分?這一次的刀